谢无靡敲响房门时,阿璃正合上木窗,阻隔了窗外带着冷意的晚风。
在谢无靡开口之前,阿璃一言未发。
两人在桌边坐下,烛火静静地燃烧着。
“我们的人里混入了奸细。”谢无靡说。
阿璃已经猜想到了,她并未接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谢无靡继而道:“日后我会让迟荣贴身护你,其余人若有任何异动,你定要同我讲。”
“除了迟荣之外的……任何人?”
“对,任何其他人。我自知许多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或许不能奈我何,却能从我身边的人入手。”
谢无靡目光如炬:“阿璃,这都是为了你好。现在只有你是我的软肋,我唯一的软肋,你保护好自己,便是保护好了我。”
“我们……曾经也是这样吗?”
闻言,谢无靡眼神微闪,眉心轻轻拧起,却很快舒展开,他肯定道:“是这样。”
阿璃便不再多问,她垂下眼轻声道:“既如此,过去是怎样,日后我便怎样。”
说罢,抬眼向谢无靡:“夫君,我定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谢无靡一滞,他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先前一番话的威力会至此,面上却未显出异常,只唇边漾出一抹浅浅笑意。
接着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话语,嘱咐阿璃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雕花木门合上的瞬间,阿璃收回了视线。
既然今日白日里给她送葱花饼的那名羽卫军是奸细,那他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惊讶地问出她不记得他了这样的问题?
莫非自己同他过去是相识的?
既如此,那夫君又为何要说他是奸细?
无数的疑惑令阿璃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平躺在床塌上,怔然地望着帐顶。
那被她遗忘掉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
*
监察司一行人马抵达京都城时,已是六日之后。
阿璃在一个假石山水环绕的别院安顿了下来。
迟荣领着她去到一个诺大的房间,有几名侍女打扮的女子有序地从房间中出来。
阿璃走入良木所筑的房间,琉璃珠链将房间分隔为内室和外室。
入门处是一顶香炉,透白的香薰正缓缓溢散房中。
外室有一方书桌,正对木窗,是饮茶读书的好地方。
内室有一张桦木软榻,藕色的床幔悬置床头和床尾,侧方置一方山水屏风。
阿璃在窗边驻足,鼻尖满是炉中升起的清香,却依然能够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一股霉腐的气息。
窗沿上水渍未干,房中也从地面升起一股潮湿之意。
方才从房间出去的那些侍女各个手中提着扫洒之物。
这屋子久未有人居,是才清扫挪腾出来的。
阿璃面色如常,转而对门口的迟荣道:“谢无靡呢?”
迟荣终是习惯了这女刺客直呼自家大人的名讳,耐心解释道:“大人回京复命,这几日公务缠身,一时半会恐怕挪不出时间来见夫人。”
阿璃一默,行至桌边坐下,桌面上的茶水正冒着热气,“我同谢无靡,过去一起住在此处么?”
迟荣想起谢无靡提前交代好的事宜,他点了点头:“夫人与大人同住这方院子。”
阿璃便不再疑问,拿起茶杯饮下一口。
或是她与夫君久未归家,故而此处才显得如此萧条吧。
另一边。
谢无靡自抵达京都后,直径前往了监察司司署。
药阁是司署中单独分隔出的一个旁支,单独占据了一处机关楼。
谢无靡快步行于砖墙高砌的机关道中,偶有下属从旁经过向他恭敬颔首行礼。
他行至一木门旁停下,房中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庄先生,您就再给我一瓶吧。”
“不给。”有些苍老的声线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从门内传出,听起来他似乎已经被软磨硬泡许久了,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谢无靡上前一步叩响了房门。
“谁呀?!这个月的蛊虫都没了,别来了!!”
对方带着怒气的声音传入耳膜,谢无靡却面色如常,“庄先生,是我。”
房间里的空气一凝,不单是庄长淮,那名缠着他讨要蛊虫的羽卫军也立马辨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那名羽卫军对着庄长淮微微颔首,转身行至门口推开了木门,对立在一旁的谢无靡恭敬道了一声“大人”后,快步离开了。
房间里剩余的那人是位老者,他穿着监察司的官服,领口翻折着,明明是严肃的衣装却叫他穿得有几分落魄之意。
不知是对方才快步离开的那名羽卫军不满,还是对此时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