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的提问让女医生有些愣住,顾盛廷也不禁站直身体,看过去。
“这……说不准。伤口不深,但如果你是疤痕体质,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痕迹。”医生口气有些迟疑,好像不忍心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回答。
她勾了勾嘴角:“我是疤痕体质。”
他静静看着她一副了然却又分明失落的神情,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左脚踝上的那个细小疤痕。
五味杂陈。
这一次如果留疤,是不是可以意味着她又是为那个人留的。
医生有些愣住,又立马温和笑起来宽慰她:“没事儿,又不是在脸上。我现在把里面的玻璃残渣都冲洗出来了,一道浅浅的疤你要是不在意那么它就不存在。”
叶一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仿佛累极。
抬眼看到他靠在墙上正盯着自己看,她歪了歪头,好奇问:“你到底从几岁开始打架啊,这样都能全身而退。”
他面无表情望向别处,没有回答:“我出去抽烟。”
正在收拾东西的医生看了他一眼,交代叶一竹:“这一个星期都不能碰水哦。”
最后一大堆注意事项都让顾盛廷记去了,叶集扬曾经是外科医生,叶一竹耳目濡染,其实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伤。疤痕体质、会留疤,对她而言也是已经习惯了的事。
“我送你回宿舍。”
叶一竹正微微仰头,将目光投向蓝得清透的夜空,上面点缀着零星,静谧而闪烁。她收回视线,看向他:“回下下。”
那双深沉的黑眼睛又暗一度,顾盛廷极力克制住心里的怒火,掏出手机,也不看她:“你如果想了解情况,我可以让章矩说给你听。”
屏幕被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挡住,两人的指端若有似无触碰着,同样的柔软、冰凉。
“今晚的事因我而起,我不能逃避。”
他足足愣了几秒钟,才敢抬起翻红的眼看她。
“我……”
两颗分明一左一右的心脏一时都失去了律动,分不清谁的节奏更快,更分不清谁掩盖了谁。这种陌生的感觉,混沌如天地初开、鸿蒙初辟,比无数次背后紧贴的韵律更清晰。
“所以说,为什么要说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一晚上被震得嗡鸣作响的耳蜗响起他克制喑哑的声音,她感觉半边身体都被阵阵温热气息包围。一呼一吸,百转千回,叶一竹突然反应过来:莫然什么时候找过他的,她不得而知。但现在看来,这两天他所有异常的行径——骤然消失、怪异沉默、突兀发狠,都是因为这句话,出自她口。
她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微仰起头轻哼了一声。和刚才在车上一样,但凡她有丝毫想挣扎的痕迹,环箍住她的两只手就用十倍的力量收得更紧。
挣扎无果,她只好缴械投降,带着怨气警告他:“我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抱,你轻点。”
他愣了愣,骤然安静下来,却没松手。叶一竹感受到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插入自己温热的发根,柔软的唇在敏感的耳垂轻磨几下,她觉得有些痒,不安分地偏头。
他不费丝毫力气就把人定住,“吵了几句就把人拉黑,你他妈是小学生吧。”
她顺从将困重的一颗脑袋搭在他肩上,闭眼傻笑,迷迷糊糊:“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好烦。”
酸胀、疼痛、疲倦水漫金山,她第一次放下所有戒备,任由一个人无限地拥抱她闭锁的心。
开车返回下下的半路,顾盛廷把车停到路边接章矩的电话:“现在下下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别回来趟这趟浑水。”
顾盛廷回头看她,她不动声色,似乎在思忱什么。
“你觉得李宇会放过我们吗?”她低垂着头,目光散漫,语气却很平静。
就算他们没有出现在第一现场被警察抓获,可李宇一定会把他们拉出来陪葬。
午夜的街头寂寥异常,他们像是狼狈逃亡到末日,除了静候最后一轮朝阳升起,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