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仙子的小院里总是放着很多她亲手做的东西。
比如这段时间,转角总是放着一个看起来邪魅狂狷的长发肌肉美男子像,这像也有趣,见江笠进来,就用不善的眼神目送他进屋。
“这是以大妖为原材料制做的活体沙包,”云华仙子曾经这样说过,说着,照他脸上打了一拳,“看看,手感和真人一样。”
所以江笠即使有点本能地排斥他的妖气,也没有很害怕。因为他只会站在这儿,凶恶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师叔,我是江笠——”江笠在帘外恭恭敬敬地报上名字,得到应允后才进入。
云华仙子的屋子里贴着好几张印刷精美的纸,上面写着“连续三十年畅销榜”、“连续五十年畅销榜”、“仙门最佳写手”等,像是招贴画或者奖状之类。另有一些热情洋溢的读者来信。这些都被她细心地保存着,时时勉励自己。
“你来了。”云华仙子一边擦手,一边从屋子里走出来。她依旧如云中满月般柔和美丽。一身素色霓裳,穿出了神仙般的气质,满头长发却已是霜雪颜色。
“仙门第一美人”的称号,已是实至名归。
她自几十年前出关后,就接下了师兄的担子,成为北斗宗新的门面,协理各种事务。再不能由着性子爱做什么做什么,渐渐沉着起来。
然而,对八卦的好奇心,促使她接下了给门中小弟子们进行情感咨询的工作。
江笠喝了口茶,略带局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师叔,我最近有一个问题。”
江笠居然也会有问题?她面带微笑,和蔼道:“师侄请讲。”
她给江笠斟了盏茶,等着江笠的回答。
案几上搁着一只旧的小笔洗,里面养着一头水仙,散发出馥郁的香。冬日上午冷色调的阳光照进来,有一种微微怀旧的感觉。
“师叔,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出现了什么异常吗?”她关心地问。如今的江笠和以前不同,碰到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常人本该有的反应。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他讲清楚,且不被误解。
——也不是难,纯属无处下手。
若是其他孩子,碰到这种情况只需稍加提点就通了。但若要告诉非血肉之躯、也没有心的江笠“什么是喜欢”,无异于带一个本来就语言不通的人从头开始学鲛人语一般。
“我在西北遇见了一个叫潇湘的女孩,她说我们曾经是朋友,但我没有印象。请问师叔,真的有这件事吗?”
云华仙子一时没有反应。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以至于忘记了。
“我去翻过过去的弟子名册,并没有叫‘潇湘’的,”江笠道,“但是她的功夫无疑是出自内门,外门的师弟师妹很难达到这个水准。”
“她有什么特点?”
江笠想了想,道:“灵脉两头漏风,像个竹筒。”
两头漏风……这种灵脉要是能进得了内门就怪了。
“还有什么吗?”
“她会一点炼器,我见过她的灵石灯。”
说到炼器,云华仙子忽然有了些眉目。一个弟子的长相她可以记不得。但如果是对炼器有天分的孩子,她八成有点印象。
“师叔?”
“因为她不在弟子名册里,”云华仙子心里有些惋叹,“她以前一直在师兄身边,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是仙尊身边的人啊。
江笠忽然有些羡慕。
云华仙子又道:“沙柳堡……我不好去,但是我可以问问师祖,能不能带你去。”
云华仙子还记得任贞不愿意见她,那次,她在沙柳镇等了三天。后来虽然偶然见过一两次,但也没有停留过。任贞现在是一地之主,这种前尘往事太过渺小,如今就算见了面,她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
“你确定,真的喜欢她?”云华仙子确认道。刚才扯太远,一不小心跑题了。
“我不确定,但是很像。”江笠道。
“我知道了。”她的语气很郑重。
对谈到此为止。
暗门。
“时坞,给我把她找来,我要她!”姜去寒捂着心口,不停喘气挣扎。
为防他把帐子扯下来闷着自己,帐子已经被撤掉了,床单也被那双苍白而纤细的手抓皱。
他用力压着胸口魂印所在的位置,好像这样就能控制住那种发狂般的需求。
他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一个人——哪怕不是她,而是她的血、骨、肉,嚼碎了,吞下去,都可以聊慰他意识中本能的饥渴。
时坞看着他发狂。
就像……某种成瘾一样。
姜门主的目光晦暗不明,她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时坞,心道是不是在外面沾染了什么不该沾染的东西。
医生和毒师都已来过,谁都看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