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学工助理在大二结束任期之前有一次聚餐,和学工部的老师一起。江谛安给她打电话说要去郊区的农家乐,周五下午出发周天晚上回来,她早就习惯了他的时间安排,嘱咐了声注意安全就要挂电话。
“晓瑜,老师说我们可以带女朋友去的,你跟我一起去吧,很好玩的。”江谛安尝试着问她。
“干嘛,补偿我啊,我都习惯啦,你不用担心的。”她笑笑说。
“不是担心啊,就是想带你一起去玩。”
“不用啦,我都不认识,会很拘束。”
“那...你什么安排?”
“图书馆,或者在家,或者骚扰清欢宫琢,哎呀你放心去啦。”
“好,有事随时打给我。”
有事也不打给你,就让我安安静静的守活寡吧!晓瑜默默的想,挂断了电话。
江谛安走的第二天,晓瑜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晓瑜,你姥姥快不行了。”
她楞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妈妈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已经哭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说了句我马上回家就匆匆拿上外套往外跑。
她回到家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带去了姥姥家。
所有的舅舅,姨妈和兄弟姐妹都在,围在床边,床上的姥姥已经被肺癌折磨的瘦骨嶙峋,像垂死挣扎无望的兽。
晓瑜呆站在床边不敢靠前,妈妈已经捂住嘴无声的哭起来。
整个房间一片低声呜咽,懂医的二姨夫摸上姥姥的脉搏沉默了很久,起身把二姨揽进怀里。
从姥姥查出肺癌到现在,不过一两个月,怎么硬生生的把人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其实她对姥姥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从小跟奶奶长大,姥姥家小孩又多,所以直到她上大学都没来过姥姥家几次,再血浓于水也抵不住时间和距离的冲淡。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她心里堵得慌,只想往外逃。
姥姥费劲的睁开眼睛,混浊的眼球瞥到她,无力的向她的方向抬起手。她说不清逃避什么,只是越发想躲,往后退了一步就被妈妈推了过去。
妈妈用棉签浸了水擦拭姥姥干裂的嘴唇,“妈,这是晓瑜,她来看你了。”
姥姥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两眼放空,她的手被妈妈抓过去握住姥姥的手。
“晓瑜啊,姥姥怕是看不到你嫁人了。”是太久没听过姥姥叫她了吧,不然姥姥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陌生和刺耳,“姥姥就想看你嫁一个好丈夫,生个漂亮的小孩...”
妈妈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颤抖的肩膀一下一下蹭着晓瑜的背。
她突然所有气血涌进脑子里,抽出手用尽全力跑了出去。
请了假在家陪妈妈的第三天,姥姥去世了。
这是她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身边的死亡。
她第一次因为妈妈和奶奶有一次也会离她而去感受到深深的恐慌。
妈妈拍打着她的房门叫她一起去出殡,她把书桌推过去抵住门蹲在桌子下面不肯出声。
“于晓瑜,你出来,你赶快出来。”
她隔着门感觉到妈妈拍门的力气越来越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妈妈我不去,我不想去,你别逼我了我不想去。”
“于晓瑜你不可以不去,那是你姥姥,你姥姥不在了,你不能不去!”
她只是哭,哭的越来越大声,妈妈也隔着门哭,“晓瑜,你快出来啊。”
爸爸低沉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她害怕,别逼她了,我们走吧。”
奶奶也附和着出声,“让晓瑜留在家里吧,这几天吓坏她了,你们快去吧。”
不一会客厅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她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只是流泪。
奶奶隔着门轻声叫她,“晓瑜啊,你是不是害怕了啊。”
她轻轻颤抖着,湿了一片的衣服磨得她脸颊发疼。
“奶奶,你也会走的是不是?”
仔细听才发现奶奶的声音和小时候记忆里也不一样了,苍老了许多。
“晓瑜啊,我也会走的,你爷爷也会走的,还有你爸爸妈妈,他们也会走的。”
她只觉得胸口喘不上气来。
姥姥走了她一点都不难过,没有感情的亲人她做不到难过,可是想到其他亲人也会逐渐离开,她就觉得心里倒了大半个世界。
“晓瑜,我们早晚都要离开的。”
妈妈出完殡回来就总是一个人闷在卧室里,不上班,不做饭,也不说话,爸爸也沉默了很多,回到家吃过饭就进房间待着,她不想去上学,一天一天的延迟着返校时间,时不时走到妈妈房间门口,站着看妈妈坐在床边发着呆泪流满面,然后再回到自己房间里。
那个时候她意识到,她能理解母亲的疼痛,能感受到母亲的疼痛,却做不到跟母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