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哪怕她身在其中，哪怕她想起来每次见到姥姥时被塞进口袋的各种零食，哪怕她从姥姥房间跑出去时亲人的目光像尖刀一样砸到她身上，她哭不出来，就是哭不出来。
妈妈前一秒掐着她的胳膊说你真冷血，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下一秒就摸着她的脸说晓瑜，我没有妈妈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难过，难过妈妈的难过，难过妈妈正在变老的事实，难过她们也会离开她的某一天，却不是难过去世的姥姥。
即使妈妈说无数遍姥姥对你很好的她很爱你，她也挤不出眼泪。
不是有血缘就有爱的，二十年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哪里来的爱。所有的感情都是时间和真心堆积起来的，她对这个有些陌生的姥姥，也只是剩了心疼妈妈的情分。
她和江谛安通电话说这件事情，“我以前竟然没发现我这么冷血，我姥姥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说想看到我嫁人，我却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
“没见过几次面，就算再深的血缘也难免有距离。”江谛安安慰她。
“你不明白，我妈怪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冷血动物，可是我现在看着我爸我妈还有爷爷奶奶就莫名其妙想哭，就怕他们哪一天突然离开我。”
“我明白的，晓瑜，别难过了。”
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有几次差点忍不住要落泪，吸吸鼻子又收回去了。
“谛安，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个的...”缅哥哥从小失去父母，自然是比她要煎熬痛苦的多。
江谛安明白她的意思，一贯的沉默之后扯开话题。
“你在家里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还是回学校吧，至少我在这。”
她撇撇嘴，“在学校你也没时间陪我啊。”
“至少我精神上陪你嘛。”
“你到底要忙到什么时候啊？”
江谛安犹豫了一下，“咱们学校的传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不是想多积攒一点经验和筹码嘛，不至于一进社会就抓瞎。”
Y大的传统，选修课学分修满的同学大三就可以选择实习，很多实践性比较强的专业学生都会选择早早实习。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快就被扔到她面前了。
“你不是在修双学位嘛，大三哪有时间实习。”
“只要第二学位考试平均分够了就可以了啊，我还是觉得早点进社会闯一闯大四毕业直接工作会好一点。”
“这样啊...”晓瑜只得赞同。
“晓瑜，你没想过什么时候实习的问题吗？”
“我一个汉语言专业的，没什么实践性的需要啦...”她无力的争辩道。
真是郁闷，她安逸的太久了，没想到他其实早就做好了未来的计划和安排。
江谛安笑道，“没事，你想在学校就继续上课，反正我可以养你的嘛。”
她说了句我才不要，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她开口，“我明天就回学校，在家呆的太久了。”
“嗯，好。”
“谛安，有机会来我家吧，你也该见见奶奶了。”
她恐慌奶奶的年迈，拼命想把一切跟奶奶有关的事情都提前。
江谛安沉默了几秒钟答应道，“好，有机会跟你回家见奶奶。”
回学校之后的几天她一直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妈妈空洞的眼神的满脸的泪痕。
她为了让妈妈宽心每天都打电话，用最欢快的语气讲今天哪个老师穿的衣服特别丑，哪个同学在班里发言闹了笑话，妈妈总是笑笑，说几句嗯、这样啊就结束了电话。
那天她上美学概论之前给妈妈打去电话，爸爸接的。
“晓瑜啊，你妈妈睡了。”
“爸爸，妈妈好一点了没有？”
爸爸叹了口气，“睡的越来越久了，吃的也越来越少，我也不敢说她。”
“那我回去吧，我回去陪陪妈妈。”晓瑜紧张起来，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个不停，脑子里妈妈会不会想不开的念头一闪而过。
爸爸笑道，“不用了，你不是刚回学校吗，在学校好好待着吧，家里又不是没人。”
她只好点头，“那，那你们可让妈妈多多吃饭啊。”
挂下电话之后她心里更乱了，心跳的声音充斥在身体各个部位，好像心脏在乱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