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她的武功是傅子策所教。
原来,她那日醉酒是为了傅子策。
原来,就连她喜欢山茶,也是因为傅子策。
他还偏偏在她院里种下了山茶花,想讨她欢心。
陆岁淮只觉得自己心里难受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甘黎是有真心的,只不过,这真心给的不是他罢了。
他闭了闭眼,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道:“你喜欢傅子策,所以,你为了他,来欺骗我。”
听着陆岁淮的话,甘黎心底隐隐抽痛,她垂着目,轻轻嗯了一声。
“可你明明知道,我无心权势。况且,那日在父皇跟前,我甚至推却了储君之位,你觉得,我还会同傅子策争些什么?”他低着头,不想让甘黎看见自己面上的落败之色。
甘黎心中酸涩。
是啊,她知道,可傅子策信不过他。
“你眼下不会,可将来却未必不会。”她说,“只有将你斩草除根,才能让陛下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安心。”
又是为了傅子策。
陆岁淮捏了捏拳头,道:“你就这么喜欢傅子策,事事为他考虑,我的命亦不如他的皇位来的重要……”
“阿黎,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你满腔热忱,不会欺骗、利用别人,更不会枉顾他人性命。”他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你是说在书院的时候?”她笑笑,“陆岁淮,我们已经分别了五年之久,你觉得你还同从前那般了解我么?你又为什么觉得,我经历了那些事情,还能和从前的那个太傅千金一样?”
牢室里静了良久。
好半晌后,陆岁淮轻声问她道:“阿黎,如果……如果在月上梢,先救下你的那个人是我,你会喜欢我吗?”
他一直在遗憾,遗憾自己没能早一点回京城,没能早一点知道她的消息,没能赶在傅子策之前找到她。
如果先一步在月上梢救下她的那个人是他呢?
她会喜欢他吗?会像喜欢傅子策一样来喜欢他吗?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甘黎心下苦涩。
其实,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若是当初带她离开月上梢的人是陆岁淮,不是傅子策,会不会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惜这个假设到了这样的当下,已经再无任何意义了。
或许就是他们二人今生有缘无分。
于是,她斩钉截铁道:“不会。”
“陆岁淮,你幼稚、莽撞、目无尊长,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总是与我作对,是我在书院最最讨厌之人,你如何能够与陛下相提并论?”她一字一句慢慢道。
“就算是你救了我,我也永远不会,永远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人。”
“也是啊。”陆岁淮竟笑了笑,自嘲般地开口道,“从小到大,你一直都看不上我,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他明明该知道的,却偏偏还是要痴心妄想地去问她,当真是自取其辱。
甘黎的身子晃了晃。
她静默着,缓缓地将盛满的酒盏放至了他的跟前。
“陆岁淮,纵使我再讨厌你,但不论怎么说,都是我因为私心骗了你,才害你至此。”她低声道,“你恨我吧,抱歉。”
说完这句话,她便头也不回地快步逃离了这间牢室。
她提灯而来,又提灯离开,带走了牢室里唯一的光亮,此处便只剩下一片黑暗。
甘黎没敢看陆岁淮面上失望的神色,只是在离开时隐约听见他唤了自己的名字。
但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跑了,她怕她再不离开,陆岁淮便会看见她眸中涌出的泪水,她怕她会舍不得。
她方才说了许多违心的伤人的话,他现下一定恨极了她。
不过这也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她要他恨她。
在来诏狱之前,她动了手脚,将他的毒酒换成了掺着假死药的水。
只有让他彻底死了心,喝下那杯假死药时,才能起到药效。
反正从那夜起,他们就再无可能了,只要能保陆岁淮平安,甘黎不在乎他多厌恶自己一点。
待他服下那药,醒来后,他便会忘却这些前尘往事。
他会忘了她,也会忘了这些仇恨。
陆岁淮会有新的人生,会遇见更好、更值得他去爱的姑娘,只不过那个姑娘,不会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