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毫无气息的老人,向荆咬着拳头,肩膀剧烈抖动,哭得泣不成声。
以后就这样只有他一个人了……
李大娘哭完后,又扒在向荆身上又打又骂,恨不得他一同去死的模样。
李兴民急忙拉住李大娘,又劝:“婶子,现下要紧得还是把向叔安置好。”
“安置?有什么好安置的!”李翠花擦干眼泪。
活着要她的银钱,就连死了,都还要从她身上抠搜出一笔银钱来。
“直接裹上一张凉席丢山里去。死都死了,还要求什么!”
李兴民沉默,也不是没有穷人家一张席子裹着尸体就下葬的,但他们乡下人一般看重都祖先庇护,好些贫穷人家就算是借钱也得把这葬礼也办了……一张席子实在太过简陋。
“我有银钱,可以安葬。”一旁的向荆开口。
刚才大哭一场,现下声音嘶哑低沉,他看着李大娘,“我有银钱,让爷爷好好安葬。”
李翠花狠毒了这个害人精,但她不会跟银钱过不去,她冷冷道,“那你就出钱安葬吧。”
向荆看了好几眼向大爷的尸体,才转身向着村尾去,飞奔着离去:“我去拿银钱。”
李大娘眯着眼睛。
他就说这个小崽子有另外藏钱之处,不然她怎么翻找都找不到一文钱。
没过多久儿,向荆揣着一个玄色钱袋子匆匆跑来。
“这是银钱,够给爷爷下葬了。”
李翠花一把拿过银钱塞进内衫,随后攥着向荆的手就往村口去。口中大骂:“你这个丧门星,杀千刀的,跟我去里正那里!我要把你逐出李家。”
李大娘脸变得实在快,谭意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仅李大娘不待见,在见识到向大爷惨状后的村民,也纷纷要赶向荆出六善村。
……最终,向荆被驱逐出李家,牵出李家户籍,但念在他尚且年幼,还不到十五岁,留在六善村后山生活,成为后山守山人,每年依法缴纳山税。
村民们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没再逼着谭延做主。
向荆低着头离开堂屋,跨过门槛时,用五颜六色针线缝制的鞋子异常扎眼。
谭意这才注意到,他用缝制衣服的线去缝制开胶的鞋子,五颜六色的线条穿插子白底黑面的布鞋上,显得很滑稽。
谭意眼眶酸涩,心下思绪万千。
她长这般大,能记住的事大多是在襄阳俞府生活的日子。
她见过许多人,她们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
冬日穿着的冬衣保暖舒适,每人必有一件御寒的大袍,袍上绣着各式各样的花,他们在冬梅园里吟诗作对,春日,他们穿着布料舒适的绸缎,在郊外野炊,去寺庙上香……他们五指不沾阳春,他们的鞋底永远不会沾上泥巴,甚至比这里的人衣服都要干净。
这就是人各有命吗?
谭意不懂。
……
四月二十二,黄道吉日宜下葬,李叔和其他七个壮汉抬向大爷的棺入山。
村里办白事,谭延嫌弃晦气,不让谭意和陈景去。
李婶回来说,李大娘不让向荆去送葬。
听说这个消息,谭意难受得一连好几日胸口闷闷的,堵得慌。
向荆应该是极为重视他爷爷的,可惜他连送他爷爷最后一程都没有办法。
向大爷落葬后,村里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
老大爷老大娘还是时常坐在村口的梧桐树下,他们的谈论的事,从向荆确实是个灾星变成了村里的刘嫂子家的女儿找了个好夫婿、谁家的狗咬人赔了多少银钱……
谭意觉得无趣。
她蹬蹬跑去关上窗,不想听那些人讲话。
谭意无心练字,出了屋子。
院子里晒满了东西,桌椅、棉被、以及干菜、腌咸菜、萝卜干等,簸箕占据了整个院子。
下了一个月的大雨,屋里潮湿到处都是水汽,现下好不容放晴,李婶恨不得把屋顶的瓦片掀开,让屋内也晒晒太阳。
谭意蹲在院子里翻菜干,力图让每一根菜干都沐浴到日光。
刚翻完菜干,就看见陈景进来。
她每次在学堂都爱讲话,平日上课不听讲,这几日没下雨后,她就被梁夫子抓到他家不做功课,陈景可积极了,日日都跑去梁夫子家,早出晚归的。
“你回来了?”
听到谭意闷闷的声音,陈景没好气道,“又不是你被赶去后山,你耷拉着脸做什么?”
谭意实在对向荆太上心了,陈景眉心一跳,她双手抱着胸,询问,“你是不是喜欢向荆?”
“你在胡说些什么!”谭意恼怒看着她,她怎么什么话都说。
陈景松一口气。
她就说,向荆又矮又瘦的,长得还难看,怎么会有人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