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广西柳州的宝琳村。
接风宴已经结束,乡亲们把饭桌和食堂收拾干净后,陆续回家去了。现在,偌大的食堂只剩下秦涛和他身边的几个人。
此时的秦涛已然酣醉,但他酒品不错,醉后并不胡闹,只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耿冰川和老何原想扶他回宿舍,他却咕哝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就是不肯动。
谢蕴华,周思楠,耿冰川,村支书余合生和小学校长陆琼花坐在在旁,老何和谢蕴华的两位男助理则站在旁边。
余合生喝了口浓茶以驱除酒劲,接着说:“秦涛真像个大男孩。”
“是了,常常想一出是一出。”谢蕴华爱怜地看着秦涛,“但是当他亲口说出要进山的时候,我和他父亲都是非常震惊的。”
余合生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想到山里来呢?”
谢蕴华把秦涛在儿童福利院上课的惨烈场面讲了一遍。
余合生和陆琼花听了,都笑出声来。
谢蕴华接着说:“他自己说,由于没有对底层生活的具体认知与体会,他的同情是空洞的,完全没有具体的感受。”
“能有这种认识,他真是不了起!”余合生竖起大拇指,“确实是这样的。很多人提到弱势者,都会表现出同情,也会喊两句口号般的话语,可是真要他们做点什么就难了。”
谢蕴华颌首表示同感。
余合生看着熟睡中的秦涛,幽幽地说:“我也是山里娃,只不过不是宝琳村的。我从小在山里长大,知道山里人为什么苦,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知道他的一碗水一口饭都是怎么来的。所以我看到千里之外毫无关系的山里人,心中就自然而然地生出深切的同情来,因为我有现实经验的支撑。”
谢蕴华叹息:“脱离生活土壤的善良只是空中楼阁,不经一击。”
“是的。”余合生点头,“但是这也不能怪秦涛,他生长在那样的家庭,想接地气也难。”
谢蕴华诚恳地说:“余书记,你们可不能惯着他,村里的活,让他试着做一做。”
老何立马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周思楠悄悄叹气,耿冰川不动声色。
余合生看在眼里,他故意说:“谢小姐,有您这句话,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没什么好心疼的。”谢蕴华微笑,“他不是来度假的,尽管使唤。”
“好说。”余合生笑了。
谢蕴华轻轻颌首,接着问:“余书记,明天我们想参观一下村子,看看你们种植的树林和药材什么的,方便吗?”
“没问题,明天上午我带你们去。”
“辛苦了。”
余合生摇摇头,笑了。
这时候,秦涛突然说起了梦话。
准确地说,他在唱歌,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
你有心来我有情,不怕山高水又深。
山高自有人开路,水深还有造桥人。
正是那首《客家之歌》。
这个大男孩在睡梦中唱出心中那涌动许久的真情。
“这是什么歌?”余合生对音乐没有研究。
谢蕴华说:“福建地区的客家山歌。”
“山高自有人开路,水深还有造桥人……”余合生念着,“像不像我们做扶贫工作?山高开路,水深架桥。”
陆琼花笑着说:“还真挺贴切的,到时候让秦涛也教我们唱呀。”
谢蕴华说:“这个没有问题,音乐方面他最擅长。”
余合生疑惑地问:“他是学钢琴的,怎么不去当钢琴家,或者钢琴教授什么的?”
“谁知道他呢?”谢蕴华捋了捋秦涛额边的头发,“他喜欢音乐,也擅长音乐,但却没有为此燃烧自己的想法。”
周思楠,耿冰川和老何安静地聆听。
余合生了然,“音乐只是秦涛的爱好,而非他的志向和抱负。”
“看来,秦涛来宝琳村是来对了!”谢蕴华欣慰地笑了,“他就是没有你们这样的信念,心中的火把没有燃烧起来。”
余合生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说:“今晚就到这里吧,你们先回去休息,一整天舟车劳顿,肯定很累了。”
谢蕴华颌首,“好。”
老何立刻扶秦涛起来,周思楠和耿冰川也来帮忙。
扶一个烂醉的大男人回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好在食堂离教职工宿舍没几步路。到得宿舍,秦涛仍在酣睡。老何取来水盆和毛巾,细细为秦涛擦洗脸和脖子,耿冰川给他打下手,两个人像照顾婴儿似地照顾着一个三十一岁的大男人……
周思楠看不下去了,她在房内转悠起来。
别说,秦涛此行带了不少书。有英文小说,中国历史典籍,古诗词,甚至还有《乐理基础》,《经典儿歌五十首附五线谱》等等。
这家伙还真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