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涛八点半就到了校门口。
谭家强早已等候多时。他仍旧穿着破旧的衣服,手中捧着那本乐理书。清晨的阳光照耀着他,使得他愈加朝气蓬勃,那双大眼睛也更加清澈明亮,因为里面藏着一个孩子不为人知的梦想。
秦涛赶紧开门让他进来。
到得教室,秦涛检查了五线谱的线和间,以及琴键的名称。
谭家强一一答对。
秦涛吃惊不已,“你是怎么在一个晚上熟记的?”
谭家强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整个晚上都在背,没有怎么睡觉。”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秦涛错愕。
“我知道,你在宝琳村待不了多久,我要珍惜时间。”谭家强抓住秦涛的胳膊,“秦涛哥哥,在你走之前,能教我把《小星星》弹下来吗?你放心,只要你教过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秦涛明白他的意思,“你可以一直学琴,尽管放心。”
“可是……”谭家强不敢说出他的顾虑。
秦涛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学习。当然,不能像昨晚那样不睡觉,这对你的发育不好。”
谭家强呆呆地站在那里,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乖,别哭。”秦涛拭去他的眼泪,“你是个好苗子,又勤奋好学,教你弹琴对我而言是一大乐事。孟子说的:‘得天下英材而教育之,一乐也。’你明白吗?”
谭家强点了点头,“这句话,我在图书室的一本书上读过。”
“真棒!”秦涛爱怜地搂了一下他,“现在,我要开始教你一些基本的指法了。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先把手指甲给我看看。”
谭家强乖乖照办。
秦涛看拿起修甲刀给谭家强的指甲打磨。他为一个脏兮兮的山里娃做着这种事,心中是幸福的,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这世上除了男女之爱,还有许多情感是美好的。
他们在音乐室练了一上午的琴。
快中午的时候,谭家强说:“秦涛哥哥,你能到我家吃午饭吗?我做饭给你吃。”
“你会做饭?”秦涛吃惊了,“你才九岁呢!”
“我六岁就开始做饭了!”谭家强笑了,“我做饭还不错呢!”
秦涛顿觉无地自容,接着他想起一件事:“强子,如果我去你们家,不就得进村子里了?一路上会不会遇到乡亲们?”
“不用怕。”谭家强拉住他,“乡亲们喜欢你,说你好看又礼貌呢!
就这样,秦涛踏出了校门。
直到这个时候,秦涛才真正看清这个村子的模样。
连绵起伏的大山如一道道翠绿的屏风,将浮华世界远远地隔离在天之涯,捍卫着山村的纯粹与安详。高山上林木繁茂,白云萦绕,似有仙人隐居。
这些高山的山腰上是梯田,山下是平田。田埂沿着山形蜿蜒,美丽又灵巧。这是人类对自然界最朴素,最诗意的雕刻。稻田中,嫩绿的禾苗直挺挺地矗立着,生机蓬勃。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增添了多少灵动。
这幅画卷,让秦涛想起了杨慎的《出郊》:
高田如楼梯,平田如棋局。
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
秦涛去过国内外所有风景名胜之地,但从未有一个地方如眼前的宝琳村一般,让他如此心潮涌动。这灵秀的大山,孕育了灵秀的人儿,比如谭家强。但这样的大山也困住了那些灵秀的人儿,比如谭家强……
忽然,西北方向的一座山峰引起了秦涛的注意。
“强子,那座山峰好像挺特别。”
谭家强说:“那座山峰叫宝琳峰,是我们宝琳村的宝山。”
“怎么说?”
“山上有很多药材,木材,茶种,还有很多漂亮的杜鹃花。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秦涛好奇地问:“强子,你去过那里吗?”
“去过。”谭家强会意,“你要是想去,下次余书记巡山,让他带上你。”
秦涛意外了,“余书记还要去巡山?”
“要的啊!”谭家强笑了,“余书记什么都管的。山上那些植物,药材和茶种,他都要检查和记录的。还有那些杜鹃花,他也要带人去整理。对了,山上还有水源要保护呢!”
“水源?”秦涛不太明白,“山上有什么水源呢?”
“泉水啊,不然梯田的水从哪里来呢?”
秦涛这才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接着他又问:“强子,去你们家是不是要过宝琳河?”
“是的,我家住河的西南岸,我们要走西桥过河。”谭家强走在前面,“你们开车进来的那座桥是东桥。”
“宝琳河只有这两座桥吗?”
“还有三座,但都是木桥和吊桥。”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