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好像格外多。”
符氏盖着厚毯,半倚在临窗大炕上,静静望着窗外,只见外面屋宇连绵,雪落无声,一片银白。
寒风卷了些雪花吹进屋里。
丫鬟宝顺将新装了热炭的手炉放到她手中,“不都说瑞雪兆丰年么,想来是个好兆头。”
符氏缓缓转动手炉,“既非太平盛世,何来瑞雪丰年。于我们这些皇城脚下衣食无忧的人来说自是无关紧要。可边外战火不断,又有多少将士会为此受累。”
宝顺打量符氏神情,瞧不出个所以然,却也不敢多问。
一月前,夫人因私自进宫为姜家求情一事与老爷闹翻,被关进禁室险些丢了性命,出来后身子彻底败坏,精神大不如前,心思也难猜了起来。
李姑姑叫她别乱说话惹夫人伤心。
她明白李姑姑的意思,这次姜家牵扯上七王谋逆一案,只怕再难翻身。
虽说夫人冒险进宫求得太后赦免了姜老太太,今日正是出狱之时,但姜家的顶梁柱,夫人的亲舅舅姜既明和那一大家子子孙孙可都还在牢房里关着!
到底是谋逆重罪,动摇国本,岂能轻饶?
她深深记得夫人从宫里回来,老爷那张阴沉可怖的脸,头一次看见平淡如水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也是头一次知道性子软弱的夫人骨子里是何等倔强。
夫人并非老爷所爱,只因父辈早年定下的婚约才被迫娶了夫人,府上人尽皆知。
但她从未想过老爷会绝情至此,更没想到夫人能为了姜家如此不顾性命。
伺候夫人这几年,她从未听夫人提起姜家任何一个人。
她知道夫人双亲早逝,八岁那年被姜家接来京城教养,再没回过苏州老家。那时的姜家还是京城第一世家,姜三老爷姜既明位极人臣,其嫡亲二姐又贵为皇后,可谓如日中天,显赫一时。
第一次听说夫人是姜家外孙女时,她还想夫人的年少时光应该过得很美好,后来才知,夫人在姜家的日子并不如意,甚至难堪。
被表兄表姐们排挤,被舅母们刁难,甚至连亲外祖母姜老太太都不曾高看一眼!
许是心灰意冷,出嫁后夫人便主动断了来往。
她一直以为夫人是有些恨姜家的。
如今却看不懂了,既然恨,又为何要拼死拼活地去救。
明知此举会惹怒老爷。
短暂的贞狩元年落下帷幕,年幼的新帝即位,老爷作为摄政大臣,是妥妥的太后一党。
而太后与姜家可谓水火不容。
虽然太后也曾在姜家私塾读过几年书,与老爷夫人都算是一起长大的旧相识,但后来意外入宫,从皇子身边最低微的宫婢一步步爬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早已是物是人非,立场相悖。
夫人居然天真地以为,太后会念着她们少时一起读过书的情分而放过姜家?
宝顺一个奴才都明白的道理。
天下只有一个皇帝可当,而支持七王爷的姜家早就落败了。
不觉屋内冷了许多,宝顺重新将窗户关上,回头见符氏望着半空兀自出神,形如枯槁的模样实在叫人不忍。
“夫人……您看开些吧。”
符氏却怔怔说了一句,“他说得对,我确是个傻的。”
宝顺正困惑,身后门帘被人掀开,回头一看,是去接姜老太太出狱的李觅回来了。
李觅是从前在苏州照顾过夫人的姑姑,姜家出事后才匆匆赶来京城。
李觅先看了符氏一眼,确保她气色无碍,方摘掉雪帽往炕边走去,“倒奇怪,这屋子里竟不比外头暖和多少。”看向宝顺的眼神多少有些责备。
符氏将李觅拉到炕边坐下,“天寒地冻的,辛苦姑姑跑这一趟了。”递了个眼神给宝顺,“去煮些姜汤热食来,我也饿了,与姑姑一道吃。”
宝顺吐了吐舌头,忙不迭地溜了。
“姑娘何苦糟践自己身子。”回京城近半年,李觅仍习惯唤她一声姑娘。
符氏沉默片刻,低头用银簪拨了拨手炉灰,“此行可有人为难你?”
“老爷既然默许了,自不会有人为难。”
“老人家……可还安好?”符氏松了语气,但轻颤的手却暴露了她纷乱的思绪。
李觅握住她的手,“老太太身子骨一向硬朗,又有好几位太医守着,已渐渐清醒了。”
符氏却抖得愈发厉害,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李觅的手背上,“本该是我亲自去,他既不许,也罢,老人家若看见我这个不肖子孙,只怕更难好了。”
“姑娘已然尽力何须自责,剩下的,听天由命罢了。”
冰凉的手指被李觅温热的掌心捂暖,符氏渐渐平静,却只道:“日后还要劳烦姑姑多替我去看看了。”
李觅叹了口气,没再多言。不久宝顺带着热滚滚的汤食回来,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