鬟从后罩房提着一桶水出来浇花。
冲她招了招手,“小兰,过来推我。”
丫鬟重重放下木桶,满额黑线,“姑娘,奴婢是阿若。”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符姑娘颇有些痴傻气。
符婉儿咳咳两声以掩尴尬,“你陪我玩儿会子秋千吧。”
阿若不是很乐意,“奴婢活还没干完呢。”
符婉儿看了眼那桶水,“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阿若不情不愿地过去了,站到符婉儿背后轻轻推了一把。秋千晃荡起来,飞出去的那一刻,微风拂面,好不自由,符婉儿不禁想要再高点。
“用力推,我不怕。”
最高的一瞬几乎与墙头齐平,能看见外面一层又一层的屋檐。
符婉儿玩的畅快,转头看阿若满头大汗,跳下秋千,“换你,我来推你。”
到底身份有别,阿若犹豫,“这样不妥吧。”符婉儿直接把她按到秋千上坐下,“坐稳了。”
阿若起初还有些惶恐,但年纪小,玩上头了也没了顾忌,与符婉儿笑成一气。两人轮番玩了几次,尽兴后并排坐到秋千上,慢慢晃着小腿,嗑起闲话。
“你一个人提那么大一桶水?”符婉儿问。
阿若撇了撇嘴,“这算什么。”
符婉儿追问,“你平时要做很多活儿吗?”
阿若看着符婉儿柔静的眼睛,突然生出一股勇气,“姑娘对下人们仁慈厚道,不打不骂,可以说是个好主子。但活儿还是那些活儿,就摆在哪儿,主子觉得谁做都一样,有人却不觉得。”
符婉儿若有所思了会儿,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啊,她能装出一个好主子模样来,却没做到一个好主子应该有的公正贤明。她讨厌那些复杂的人际来往,只想过简单纯粹的日子,但她一昧缩在壳子里享受,总有人会为她的懒怠而受累。
想到这些,心头一时沉甸甸的。
独自坐了许久,红萝出来寻她时,竟歪头靠在秋千吊绳上睡着了。听见红萝唤她,方迷瞪瞪睁开眼。
“姑娘怎么睡在这儿了。”
符婉儿揉了揉眼睛,看样子还没睡醒,“太阳晒得舒服,不觉就睡过去了。”
红萝担心,“还是回屋去吧,别着凉了。”扶着她回屋躺到雕花鸟走兽的梨木架子床上,捻了捻被角,正要走,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抓住。
“拟个章程,把院里的事分一分,定职定责派给每个人,让她们每日把各自做的事同你请示。你要检查,有要紧的再告诉我,我们另论奖惩。”
红萝露出几分笑意,欸了一声,转身去了。
先这样吧,虽也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法子。符婉儿心里嘟囔一句,困意袭来,合上眼又要睡去。
没闭一会儿,蓦地睁开眼。
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她想。
袖子里!连忙从被子里伸出右手,左手手指往袖口里探,果然触碰到了异物。两指将东西夹了出来,竟是张对折的笺纸,上面落着花印。
心头微动,打开笺纸。
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写着。
今晚戌时六刻,见秋千。
落款,晏泽之。
她不自觉摸了摸晏泽之三个字,纳闷,他几时翻过来的?肯定是她睡着的时候,突然看见个大活人,怕是吓了一跳吧。一声不吭就跑了,这家伙……
还以为他这次不会来了呢。
攥着笺纸闷笑,眼中狡黠。
逮到你了!
入夜,来安居值夜的婆子一早溜出去打牌,丫鬟们也在各自房里睡得正香,院子里静谧无声,只有一把银亮的月色悄悄撒下来,连灯都不用点。
符婉儿捱到约定时间点,披上外衣,蹑手蹑脚地溜下床,走出外间看见睡在木榻上的红萝,心跳如鼓,脚步放得更轻。扒着门梁往外四下打望,确保无人后一路小跑到墙边树下。
却只见个空荡荡的秋千,根本没人。
正狐疑,头顶吃了一痛,被什么硬物击中了。
她仰头一望,见那人斜倚在树干上,手里抓着一把小石子。
垂下眼眸看她,又往下轻轻抛出一颗,“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