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止没有再看了,因为他想追上两腿飞快的小款冬。
“郡主!郡主留步!”
谢行止揣着一肚子的问题想去问她,却只看到她火红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掩映中。
那红像团扑灭又渐生的微弱余火,在他眼前且一摇晃就消失了。
“方止!”,谢阁老辞了来吩咐话的小太监好不容易追过来,顺了顺气喊住他。
“好了,这回见不到,下回也能见到。”谢阁老安抚他,“四宜书院,就在宫城不远的地方,去了就能见到了。”
谢行止噢了一声,缩回了脑袋。
“先回去,太医已经快到府里了。”,谢阁老焦头烂额地拎起他的后襟往宫门口去,早晚得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全程谢小公子就像个趴了毛的落水鸡一样一声不吱,全然不复刚才殿上顺嘴胡咧咧的坦然自若。
“怎么?这就泄气了?”
“人太多了”,谢行止昏昏欲睡,“话也说太多了,困得很。”
他只记得自己是被抱下轿子的,一睁开眼睛就又是那愁云惨雾的老管家。旁边还有个白胡子很长的老头,正收拾手头的东西,大约是刚刚看诊结束。
“犬子就拜托薛太医了。”,谢阁老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谢公子这隐疾该怎么向太后禀报,大人就不必担心了。”小老头一边抚着胡子一边说,“只是小公子五感敏锐,不同于常人,再加上常年不接触外面的环境。一旦接触到了,容易听的太多,看得太细,又想得太过专注,反倒由此陷入混乱。”
谢行止感受到太医一双手覆在了他额头上,“精力自然也会消耗得也格外快些,只不过还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随着年岁渐长会有所适应的。”
他咪缝着眼睛看见白胡子老头呵呵一笑,说,“若是小公子学些功夫强身健体,应该也不足为奇吧”
功夫?能学功夫?那些书里飞檐走壁刀光剑影的故事真的能做到吗?
“这年纪虽说学功夫有些晚了,但是在下觉着刚刚好,武技超群不敢求,学得自保的能力也总算是一件好事啊。”
“哎......”,这老头叹了口气不说,那手突然在他脑门上拍来拍去,像在手里盘的一个西瓜,刚又觉着困倦的谢行止险些被拍出一个哆嗦,“小公子这病,是他的福气啊。”
“......多谢薛太医了。”,谢阁老看出这小子早醒了,于是止住话头,起身打断薛太医。
“谢阁老不用客气。”,嘴上客气着,但是薛太医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在谢行止的脑壳上又结结实实拍了三下。
谢小公子看装睡不成,一翻身拽住了薛太医的衣摆子:“还望太医能移驾郡主那给她瞧瞧,她昨日入了寒气,今日神思紧绷,若身体底子不好,怕是要病上一场。”
“嗯?”
薛太医胡子一捻,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公子倒是对这些很了解,碰巧听说你在殿上将本草纲目都随意说来,还真是涉猎广泛啊。”
说着这薛太医的手又要往他脑袋上招呼。
“小公子不必担心,靖国郡主住在献王爷府上,定是不缺郎中的。”
谢行止匆忙躲开,手忙脚乱地把要走的薛太医往回扯:“不行不行,郡主境况窘迫。你是太医,还是太后娘娘
喊来的太医,从我谢府受托去献王爷府上看诊,必不会有人拦你。”
“境况窘迫?你从何得来,不妨细细说给我听。”,薛太医来了兴致,也不抢自己的衣摆子了,顺势往床沿上一坐,“说明白了我就替你去这一趟。”
谢行止当即看向一旁的谢阁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那天郡主把灯塞给我时,我碰到郡主手指,几乎已经没有温度。可那宫灯握把触手生温,在我手里片刻就不复刚递过来时的冰冷,那握把虽不是顶好的料子但也是暖玉,可见当夜郡主早已冷得透了。”
“京中官宦人家女子皆知养生之道,那就是手足不能受寒冰冷,寒邪入体落下病根啊。”,薛太医摇了摇头说。
“哪怕郡主双亲不在,年纪尚轻,无人告知此事。但周围照顾的丫鬟嬷嬷怎得不告诉她不照顾她。她已冷入脏腑却还在陪同公主一行人看灯不得脱身回府。”
说到此处,就好像那触之冰凉的刹那惊悸之感又回到手上,谢行止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郡主语气依旧安之若素,不曾怨恨急迫,只知忧我所未忧,引我去檐下站立,甚至还嘱托摊贩为我置碳火在身边。”
屋中碳火烧得正旺。
谢府上的公子身体不好,自然下人们谨慎打点。远处的窗户开着缝隙,才不至于憋闷。一点点雪后的空气从下向上渗透,也会被这炽热的碳火烤得温热。
他陷入回想里,眼前的火光开始模糊,就像那晚上灯下她红色的影子一样。
“这是我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