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梧莫哭。”黎鹜将她慢慢扶起,“金紫满身皆是身外物,无论你姓甚名谁,程林梧也好,秦空空也罢,亦或是那什么南谯公主,在你心里,始终有方寸之地,能存放下少时父兄对你的教导、十年来你独自闯荡的一片天地,还有你的那颗慈悲之心。”
秦空空泛着泪花笑道:“哥哥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黎鹜接着安慰她,“方才我已传信朝中的部下,让他们拿出我这些年的积蓄来救济流民,你大可放心。”
他看着她慢慢笑起来,自己也不知不觉露出了微笑。
他们方才一路坐着骡车,不方便与野人同行,便让野人隐藏在林间,暗地里跟着骡车的步伐,下车前,他们还看见野人的身影出现在一处灌木丛中。
在破庙中待了一阵,出来走上山坡,却不见它的踪影。
秦空空有些着急,“没有我的命令,它是不会擅自离开的,刚刚还在这的,怎么一会子的功夫就不见了?”
黎鹜心中生疑,这世上惟有云虔和秦空空能够号令野人,像淑贵妃那样使点手段也可以做到,只是这荒郊野岭中,不可能有除了秦空空之外的能将野人调走。
除非是被劫走。
“这里!”
秦空空蹲在灌木丛后大喊,走上前一看,湿润的泥土上留着一道长长的拖痕,两侧还有凌乱无序的足印。
“看上去,起码来了四五人,且足印半边深半边浅,他们是先将野人打晕,再合力拖走的。”黎鹜分析道。
秦空空蹙眉,“应该不是金翅卫做的,若是其他人,他们要野人做什么?”
黎鹜摇头,二人顺着拖痕一路往前,走到一处小溪旁,拖痕连同脚印一起消失了。
她忽然开口:“你说,为什么他们将野人拖走,还要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呢?”
此话一出,二人瞬间警觉起来,不约而同地摸向怀里的匕首,朝身后望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身后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不是四五人,而是十来个壮汉,个个手持大刀,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
看样子,他们就是妇人口中的山匪。
黎鹜下意识护在秦空空身前,却被她拉住。
只听她镇定自若道:“不用做无谓挣扎,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说罢,她将襁褓往黎鹜怀中一塞,主动上前两步,双手高举道:“稚子无辜,诸位有什么事情,就冲我来罢!”
山匪中走出一位独眼的,身形虽没其他人高大,露出来的腱子肉却更为紧实,剩下的那只眼睛里透着精光,对着秦空空从头到尾打量一番。
“倒是个有胆识的小美人儿,不如跟我回城里,给你个山匪夫人当当?”
独眼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显,黎鹜面色铁青,鬓角的青筋跳动着,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秦空空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暗示他:寡不敌众,不可轻举妄动。
她挑了挑眉,眼睛微微眯起,掩口一笑,声音清脆动听,“如今你们连占三座城池,威风得很,我若是要嫁,那便要嫁这天下顶好的男子,山匪算什么,要嫁,就要嫁你们的头儿!”
山匪们先是一惊,旋即与独眼低声商议。
眼前这女子必定不简单,身边不仅有个野人跟着,还胆识过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本就是要抓回去给头儿审问的,既是如此,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也无妨,或许事成后还能讨赏呢!
独眼高声开口,“那你的丈夫孩子呢?”
她不屑地笑了笑,“像他这样窝囊的,这么多年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正好将他踹了!”
独眼拍手大笑:“好脾性!头儿就喜欢你这样的!”
山匪们大笑了起来,秦空空趁机在身后给黎鹜比了个手势。
他一下子心领神会,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我这就去写封休书给你!”
山匪们对此喜闻乐见,见他气呼呼地转身走了,也懒得去追,毕竟,眼前的美人儿更要紧。
随后,客客气气地将秦空空请上马,就在她翻身上马的那一刻,一位手持流星锤的健硕山匪从树后面走出,空着的那只手拖着昏迷的野人,后退一步,卯足了劲将野人甩上马。
流星锤上沾了些许凝固的血迹,应该就是用它偷袭的野人。
感觉到后背有一束不善的目光,他动作一滞,缓缓转头对上秦空空的眼神,而后朝她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趁众人没留意,她偏了偏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冰冷至极,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下一刻便回过头来,面上立马恢复了那副笑意盈盈的嘴脸。
今晚,先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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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阳城内一片狼藉,车辕散落在道路两侧,一行人策马而过,角落处缩着的瘦得皮包骨的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