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希冉一直住在哥哥家,还是从别人那儿知道沈家班回京了。
对于这种爆炸式新闻,瞒也瞒不住,何况,也没人刻意隐瞒。
从蒲宅回去,看见沈家班照例在练功,好像什么都没变,可冥冥之中,又似乎有什么变了。
她不是性子太热络的人,却也不算清冷;即便不曾跟戏班中人打成一片,可也足够有亲和力。
从前她走过的地方,碰到戏班的人,哪怕她没注意到的哪个犄角旮旯,都会有人停下练功的脚步,低头恭敬唤一声:“太太。”
现在,自己仿佛成了透明人,被所有人无视了。
她成了这个宅子多余的人,让人碍眼。
怎么了?
蒲希冉不解,尤其不见沈林轩的踪影,想起半月前,收到他书信时,还好好的。
没那与生俱来的矜持娇贵,只让担忧和狐疑占了上风,主动走了过去,问向跟包:
“怎不见你们班主?你们是何时回来的,为何没人去知会我一声?”
跟包从前爱屋及乌,对太太是极其尊重的。
可在火车上,看见那一打又一打铺天盖地的新闻后,便深知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值得人尊重。
替班主不值,能搭腔已是修养撑着,好语气,更是不可能了。
“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不能自己看、自己听。非得什么都给你喂到嘴里?你是干嘛的,为什么要告诉你?”
若对方是宿敌,蒲希冉还能抱着防御姿态。
突然被一向态度恭谦的人出言不逊,第一反应都是懵的。
“我……我夫君回来,我没资格知道吗?”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做人妻子,光出个嘴叭叭就行吗?我们班主为你退让了那么多,你为他付出过什么?”跟包想起报纸上的新闻,便一阵阵胃寒。
尤其听宋亦慎说,班主在医馆里,让他管好戏班子,莫声张、扩散,免得那别有用心的报馆和对头,又趁机作乱。
对她更是恨得牙痒:“他回不回来,与你何干?他去了哪儿,关你何事?你也没事事跟他报备,就算大清亡了,新时代男女平等,也得以夫为纲吧。”
蒲希冉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暂时没猜到。
否则这帮人不会去了一趟奉天,回来都跟移了性情一般。
都怪她没及时看报道,可她实在想不到,关于身边人的消息,要通过报纸上才能知道。
她不是被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伸过去的性子,先抛出橄榄枝,但被人撅折了,扔回来,也不会继续给好脸色。
瞬间冷下眸子来:“尊重是互相的,如果你们看不惯我,就给我滚出去。只要我与沈郎一日未和离,我就一日还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
从前对他们的讨好巴结,不过是看在沈林轩的面子上,不愿他的老婆跟同盟不合,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可她分明没做什么,就遭人白眼。那即便是为了夫君,也不能继续忍。
跟包有几分难以置信,从前出于对班主的尊重,没人会盯着夫人肆无忌惮地瞅。
这会儿平静看了她一眼,除了容貌昳丽,一无是处,谁给她的自信。
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不光跟包替班主抱不平,其他人隔了老远,也纷纷交头接耳,对她指指点点起来:
“才知道她是这种人,红颜祸水啊。都害得咱们班主住院了,还想怎么样?非得把人逼死了才罢休?”
“是啊,人不可貌相,从前倒不知她是这样的人,真是人面兽心。也就是遇见咱们班主这样好性的,换了那段司令,早将她浸猪笼了。”
“等着看吧,她蹦跶不了几天了。等班主好了,回来准保第一个把她休了。还是咱们江南的姑娘好,当初莫不如在沪上娶妻。来北平一遭,白白被损友骗。”
那些人到底有所顾忌,不敢指着她鼻子骂。
隔了远,蒲希冉没有顺风耳,听不见,可也能从他们蔑视的目光里,看出不友善。
她即便反应迟钝,也猜出了个大概。私心想着,沈家班的人兴许是怪她懦弱,没坚持与班主同去奉天,说好的风雨同舟,却出尔反尔。
兼之他们在奉天遇见的磨难,怪女人是整个时代风气,向下欺负,便将她当成了包子,承担这帮人的怒火。
蒲希冉对他们能理解,但不接受,才不惯着他们呢。
吩咐两个蒲宅过来的仆妇,安置了她从哥哥家回来、带回来的行李、衣物。
知晓从沈家班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准备回哥哥那儿碰碰运气,毕竟同在梨园行,不用在漫天圈钱的报纸上甄别信息,还能知晓许多内部消息。
才换了衣裳出门,就见陌生男人,跟跟包聊得热络。
“宋先生,我们班主在洋人医馆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