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拂袖离去,只留下太子面色惨白盯着刚刚死去李寻的温热躯体。面容如玉的男人神色颓废,滚金袖边沾染上倒在地上之人胸口不断流出的血。他仿佛全身被抽干力气,重重跪倒在地上。
萧渊不知自己做错何事,明明只是想翻案,为何冤屈之人先死。
萧烨全程冷眼旁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对于这位兄长他只能说过于清明。棋局上有黑白二子,而人亦如此。他无声无息悄然离开。留光风霁月的兄长在此处好好反思。皇权和律法之间要如何平衡。
仁善公允是好事,但只适合做臣子不宜为王。
君主需要做得要事就是立威,不被百姓所认可是大忌。而太子殿下所做的无异于公之于众陛下的罪过。男子最要紧的就是脸面,更何况是天子的颜面。
从古至今,多少皇帝都为了好名声让史官肆意宣扬自己的功绩,以求得到贤明君主的名号。有几个人会写罪己诏,唯一有文书可寻的诏书还是前朝的末代皇帝因为叛乱,不得已写一封请求百姓谅解。
萧烨走下台阶,整个人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下,眯着眼睛慢悠悠踏出东宫。这太子的位置看来是坐不稳了。自己处心积虑想要抓到太子的错处,他倒是自寻死路。
玉骨示意太子的侍从处理好李寻的尸体,她再将地上的清理干净,但那股浓重的血腥气依旧清理不掉。用晨起收集的花露也掩盖不住那恶心的味道。
沈绛雪扶起地上的大哥哥,温言相劝:“德音那边,我会告明她真相。”
萧渊双目泛红拉着妹妹的手,神态悲悯:“你是早就知晓了吗?”
沈绛雪垂首:“对。”
他嗓音颤抖:“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德音她蒙受冤屈?”
萧渊难以置信他最为疼爱的妹妹知晓一切事宜,却选择沉默。她和德音从前明明最为要好。
这不是背信弃义?
沈绛雪眼睛回避太子的视线:“我就算说了又如何,身为郡主我又能做什么去阻止这件事。”
一夕之间从高门贵女沦为卑贱官妓。即使大哥哥拿到封她成为侧妃的诏书,可顾德音的气节自然不会接受。
即使太子无辜,但面对全家获罪的罪魁祸首,她怎会跪拜陛下为父皇。
正因如此沈绛雪这么多年就一直在补偿顾姐姐。帮她脱籍,制作身份,伪造路印。本以为最好的结局是她远走高飞,过上平静宁和的生活,不再理会京城的纷纷扰扰。可李寻的出现还是让隐瞒多年的真相被戳破。
从东宫离开后,沈绛雪前往正阳宫,有些事她还是要弄清。
步入大殿,她先闻到一股浓重的檀香味。绕到屏风后的佛龛处,皇后正跪在蒲团上潜心礼佛,鎏金香炉里青烟缭绕。女人白皙的手指才沾染上血迹就持珠念经。沈绛雪望向那块无名牌位,更分外好奇,此人到底是谁。
皇后睁开凤眸淡声道:“你怎么开了?”
沈绛雪抿唇轻语:“大哥哥并不清楚当年的事,所以才会莽撞行事。”
“莽撞。他是六岁稚童吗?你不必为他解释,太子以后会是位好君主,但不一定是位好陛下。”
沈绛雪心头一沉,转而问道:“您是想让我同武安侯世子联姻,所以才制造险境让我同他相处。”
皇后语气平静:“陛下不会让你同武安侯有过多牵扯。”
而她就更不会。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他主动接近。武安侯世子对你情深似海后,再拒绝他的心意即可。”
“只是这样?”
沈绛雪深感荒谬,她不禁想到当年皇后同武安侯之间的旧事。所以这一切只是为了报复?
“舅母我同宁世子接触并不多,只是因为爱棋才多聊几句,此举恐怕不行。”
若是凤虎跟他还有可能,毕竟武安侯当年同皇后都是将士。而且这两人也兴趣相投,性情还挺契合。
皇后轻笑道:“那孩子会喜欢你。”
宁晏秋同他父亲一样,都是呆脑子。一想到那个男人,皇后就心生厌恶,继续轻喃心经。
“揭谛揭谛
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
菩提萨婆诃。”
沈绛雪虽然手抄过无数次心经但对其中的意思并不了解。或许应该去广灵寺请方丈解惑。
马车辘辘行走在官道上,路过端王府时,沈绛雪酝酿半天终究还是没下去。
身边的玉骨低声道:“郡主您早就不欠她的。”
她睫羽轻颤:“恩情是还不了的。”
即使她做得再多,依旧抵不了心中的愧疚。
沈绛雪闭目回想发生的一切,蛛丝马迹之间有太多的不寻常。李寻怎么就能在回京的路上刚好遇见太子。这背后是有人唆使还真是偶然,可她即使受陛下宠爱,只是宗室女,无职无权,何事都无法立刻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