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无母,所以也就没有姓。”念尘说,“以后你叫我 ‘念尘’就行了。”
杨建华一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念……念尘,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情况。我以后会注意的。”
念尘不由感叹这个小杨老师真的很有礼貌,别人听说她没有姓这回事,总要刨根究底地追问,一直问到她是不是孤儿、父母是怎么死的。杨建华不一样,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会冒犯到她,立刻就打住了。
小杨老师开始了他在嵩山武校的支教。他并没有因为是来刷履历的,而在教学态度上打任何折扣。
他先摸清了孩子们的基础,再细细地制定了教学进度,常常备课到深夜。给武校的孩子们教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来基础确实不好,二来,孩子们会经常出去演出,课程进度就会被打乱。
于是他经常晚上见缝插针地给孩子们补课,赶进度。
念尘晚上闲下来以后,也爱坐在教室后面旁听他讲课。
她认得一些常用字,会加减乘除。已经忘了是谁教的了,很大的可能是二三十年前政府派人扫盲的成果。日常生活已经够用,还能帮徐庆元记记账,但是念尘总觉得自己没什么文化,是个大老粗。
她喜欢听小杨老师温声软语地念“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间又逢君”,或者教孩子们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看他写字也是一种享受,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普普通通的粉笔,便连绵地写出一篇好看的板书。
他的字写得那么好。他要是在这里过年,附近的乡民肯定会带着红纸和鸡蛋,上门来求他写对联。
这才是文化人呀。
念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有崇拜的光在闪烁。
小杨老师无意间触碰到她的目光,总是不好意思地低头假装看课本。
冬天第一场寒流到来的时候,小杨老师病了,感冒,发高烧,怕传染给孩子们,在宿舍里休息了两天。
徐庆元带着同事们去慰问这个宝贝疙瘩,进去就看到他伏在写字台上刻写期末考试卷。
“小杨,我又不考核你,你这么拼命干什么呢!”徐庆元说,“病了就好好休息。”
杨建华掖了掖身上盖着的一条毛毯,说:“明年暑假我就要走了,我总得把一学年的教学计划完成,教一半就丢开手,像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他来了竟已经有半年了,念尘听到他说再过半年就要走,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
徐庆元看杨建华穿得单薄,转头就批评起了念尘:“你这个后勤保障怎么做的,小杨老师连一件像样的厚棉衣都没有,可不就冻感冒了吗。”
念尘还没辩解,杨建华就说:“你别怪念尘,她问过我好几次了,要不要给我做冬衣,是我拒绝了。”
徐庆元问:“为什么不要?”
杨建华顿时没了底气,说:“我本来以为,我这一身就够过冬了……”
他的毛毯下面是一件黑呢子大衣,呢子大衣里面有一件低领的灰色毛衣,毛衣领口露出一截永远清爽干净的衬衣领子。
徐庆元哈哈大笑,说:“你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你这一身,在南方过冬还凑合能用,到了我们这,中看不中用喽。你得秋衣秋裤穿起来,里头穿两件厚毛衣,棉衣棉裤围脖帽子护耳都装备上,过几天还会更冷呢。”
杨建华偷偷看了念尘一眼,显得有点抗拒,说:“这样穿,岂不是成了一个球?”
徐庆元说:“保暖就行,还管它像不像球。这件事就交给念尘你去办了,给小杨把全套装备都置办齐了。”
念尘说:“好叻。”
慰问完了,徐庆元带着另外两个同事走了。
念尘落后一步,跟杨建华要了他的衣服尺寸,都记在一张纸条上。她一笔一画地写完,收好了纸条,想了想对他说:“我觉得,球也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