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夏,天亮得早。
蛙鸣仍残,半天熹微就照在了杏树稍,映得一院晨光如画。
如画晨光又被槛窗上的湘妃竹细帘筛过,丝丝缕缕漫透入窗,拢一室浅雾,也拢住了赵姝儿轻蹙的娥眉。
“白黎,太闷了,闷得我好像都长霉了!”赵姝儿靠在榻上,愁眉锁眼。
黎慕白刚给她换过药,正在拾掇归整,闻言一笑:“郡主的伤恢复得很快哩,过不了三五天就可独自去院子里走走了。”
“当真?白黎你不是为了宽慰我在骗我的罢?”
“郡主,这些药均是殿下从京中携带而来,药性最好不过的,殿下他自己——”黎慕白蓦地忆起赵曦澄受剑伤一事并未告知过他人,忙打住,又怕赵姝儿刨根究底,正想着如何转圜,赵姝儿已喜孜孜接过了她的话——
“是四哥他吩咐你拿给我用的,是不是?”
“是!”黎慕白忙点头称是。
“我就知道四哥他不是那种冷心肠的人。待我伤好了,我再去好好求求他,指不定他就松了口,放我出了这院子。白黎,届时你也得帮衬帮衬我!”
“嗯!”黎慕白随口应道,便去瀹茶。
——她知道,想要赵姝儿安生待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白黎,四哥有没有与你提起,这次大理寺卿来西洲查的是哪个案子?”
黎慕白握着舀水的勺停了一瞬,摇了摇头,接着舀水注水。
铫子空荡,水声嘹嘹呖呖得有些不真切,像苍穹里一缕飘渺的浮云。
浮云下的西洲城,人声业已鼎沸。一袭缥色宽袖锦衫的大理寺卿王赟,此时正带着两名亲随穿梭于街头巷尾。
他深谙此次黎慕白随赵曦澄回西洲,意在查清她自家火灾一事。
赵姝儿现今有伤在身,不便见外人,没法儿只能由黎慕白亲自照料她。
但黎慕白又身为赵曦澄名义上的司膳女官,而赵曦澄又有着“不吃重样食物”之名,驿馆备的膳食赵曦澄自是碰都不会碰的。
如此一来,黎慕白在照料赵姝儿同时,必须还得为赵曦澄备膳。她在西洲生活多年,又常年探案,认识她的人不少。如今她为秘密查自家火灾而来,若频频独自外出,未免有诸多碍难。
是以,王赟主动兜揽了四人的饮食。
这是他初次踏足西洲,与想象中的一样热闹喧阗。他置身其间,又仿佛置身其外。
街市上的食肆、酒肆、茶肆、饼铺、面点铺、糕点铺等,早已开门揖客,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他一边看一边挑,各色吃食都买了一些,命两个亲随放入食盒后好生提着。
路过一买糕的铺子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忽然捕捉到一抹前两日听到过的声音。
“就是这个莲蓉糕了,麻烦您包一下。”音脆,又蕴着点子涩。
王赟展目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果然是在菡萏阁给他筛酒的那个竹影楼小倌阿离。
黎慕白曾拜托过他留意一下与左嘉相关之事。他虽不知她有何用意,但已决定近日去竹影楼走一趟。
今见竹影楼的小倌阿离在此买糕,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莫不就从这阿离身上入手。
于是,他刻意放慢脚步。
阿离提着糕,一转身果然就看到了王赟,忙忙从人来人往中抢上前来,欲行大礼。
王赟并未着公服,命亲随拦下了他的叩拜。
阿离顺势而为,改成福了福身子,笑道:“阿离给贵人请安!愿贵人一切顺遂如意!”然后,又对着两位亲随福了福身子,说了几句吉祥话。
王赟知悉,像阿离这样的小倌,常年周旋于各等形色人物之间,最惯察言观色。
为令他道出实话,王赟搫画先要唬弄住这阿离方好。
“你眼力不错嘛!”王赟浅笑道。
“贵人折煞奴了!贵人气度非凡,奴记不住他人,却是忘不了贵人的!”阿离恭恭敬敬回道。
王赟懒得理会他的恭维话,看似闲闲道:“不知这西洲的饮食,与他处相较,又会有何不同之处?”
“这个奴知道。”阿离语气热络,满脸堆笑,“奴就在西洲长大,对这里的饮食最是清楚。贵人若不嫌弃奴,奴十分乐意为贵人详细说道说道。”
王赟淡淡点了点下颌,继续前行。阿离见状,忙跟在他身后,一五一十介绍。
待行到一人迹稀少处时,王赟忽地转身,站住,面色冷厉:“你处心积虑接近本官,为的是何种目的?”
阿离正说到兴头上,突被王赟一低喝,一下懵住,杵着脸呆呆而立。
两个亲随听闻王赟此言,食盒一搁,即刻就要拿下阿离,又被王赟制止。
王赟睨着阿离,上下端量。
半晌,阿离醒过神,急急躬身分辩:“贵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