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号这天,正午的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温暖的光从天而降,落到人身上,留下阵阵暖意。
今日天气正好。
溪川城市集正中心,所有的百姓几乎都来到了这里,比肩接踵,一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但不同于往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家一反常态的,又十分默契的保持着安静。
特别是人群正中央,市集之上还安置了一个断头台。
这断头台已经二三十年没有用过了,尖锐冷冽的刀尖上锈迹斑斑,犹如行将就木的枯树,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结束自己的生命,却又给它平添了一些恐惧,像是鸢肩豺目的老人脸上挤满的干瘪的皱纹,当它看向谁时,仿佛那人下一刻就会命丧黄泉。
众人安静之余,心中又感压抑。
直到午时三刻,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贾大人骑着高头大马,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骄傲的向着人群正中心走去,所过之处,行人自动退让。
这显然再一次让贾大人感受到了面子,他仰着下巴,嘴角微微挑起,用眼底余光俯视着其他人,带着不屑与讥讽。
在其身后,是同样骑着马的谢天师,再之后,便是一串长长的衙役,他们分成两列步行前进。在队伍正中央,一位形容枯槁,面色萎靡的女子被押送着前进。
她形容枯槁,面色憔悴,厚重的铁链像是最尽责的衙役一般束缚着她的双手双脚。她每走一步,铁链就在地上摩擦一步,声音如铁链一般厚重。
除此之外,她身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这也让围观的百姓们知道——此女,便是溪川城县令亲自认证的溪川河恶鬼。
今日午时三刻,她将于市集问斩,以此来偿还她身上的深重罪孽。
一下子,民众的意愿被激发了出来,特别是在水患中遭遇损失的百姓们,更是怒发冲冠,若不是惧怕官兵们手上无情的刀剑,怕是要冲上前去将罪魁祸首撕扯成碎片。
一时间,夏小五被千夫所指。
果真是愚民。
贾大人心中不屑,但做戏做全套,他高高在上地抬了抬手,又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他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此人便是那水中恶鬼——夏小五,她作恶多端,为祸溪川城已久,只是我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屡屡放纵,却未曾想到,她不思回报,毫无悔悟之心,甚至还胆敢引发水患,伤人性命。”
“为了大家的安危,为了溪川城的的安宁,我以陛下亲点的县令之责,将其问斩。”
义正言辞的言语仿佛真的让他成了为国为民的好官,他也似乎真的得到了百姓们的拥戴。
“没错!砍死他!”
“恶鬼不除,我溪川城难得安宁!”
“砍死他!砍死他!”
“让他断头!让他去死!!!”
一瞬间,声嘶底里的声音遍布整个集市,所有人的情绪全部都被调动了起来。
贾大人颇为享受的听了好久。
当初他本想做商人,挣大钱,但商人再阔气,也不及做官来得微风,于是他四处打点,甚至不惜以身犯险,顶替上位。
初时,他尚且担心东窗事发,整日里如履薄冰,但好在打点到位,一直未曾被人发现。渐渐地,在权力的熏陶下,他不再惶恐不安,也开始坦然自若的享受起权力的快感。
就比如现在,一呼百应不过是挥手之间。
贾大人看了看天空,见时辰将到,便下马走向监察桌。
没走几步,一个人影突然从两边人群里踉跄着向他跌来,他下意识接住。
此刻贾大人心情正好,本想好官做到底,准备问候一下有没有受伤,却没想到那人用手帕捂着脸,满脸屈辱地喊道:“啊!干嘛呀!你怎么耍流氓!”
贾大人闻言一愣,刚准备脱口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去,颇为的无语。
“你!”贾大人梗着脖子开口,却没想到话被打断。
那人泫然欲泣,一副要寻死的模样,大喊道:“你对我耍流氓!你耍流氓!我不活了!!!”
声音之凄惨,一下子传遍整个集市。
贾大人这才透过手帕看清面前这碰瓷的人的模样,正是醉梦楼的花魁牡丹,也是前几日跟他唱反调的人。
好大的胆子!
贾大人怒从心起,正欲喊人将她拿下,却没想到被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的人推攘了好几下。
“你干什么?你怎么能对牡丹姑娘做这种事?”
“你一个县令,怎么能对女子做出这种恶心事?!”
一时之间,人群潮涌,各种人从人群里冲出来,冲向贾大人。他们各个人高马大,虽然贾大人也很肥胖,但在他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衙役想上前阻拦,但是一下子涌动的人群的力量实在是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