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候机大厅里,仍不乏许多步履匆忙的旅客。
他们神色各异,浑身却散发着同样的疲惫气息。
如也倚在座位上,左手扶着二十寸行李箱的拉杆,等待着登机的广播。
几小时前她还在踌躇如何与熟睡的之遥道别时,忽然听得几声咕噜噜的怪响。
之遥的身子抽动了几下,立马从床上弹起,一个箭步冲去洗浴间干呕了起来。
她快步跟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语调有些严厉。
“酒量这么差,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不许喝酒了。”
“我酒量哪里……你要去哪儿?”
“我想出国旅游一段时间。”她语气软了下来,有些支支吾吾:“去…去舟岛。”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爸在那儿有个旅馆,我小时候还在那边的寺庙呆过几个月,你等等啊。”
之遥吐光嘴里的牙膏沫子,粗鲁地用毛巾擦了两把后把她拉到了楼下客厅。
她三两步走到一处沙发前坐下,抱过旁边的座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何,之前你花钱修的那旅店电话多少啊?老板还是孟姨吧?给我号码我自己联系就成了,好好好知道了。”
去机场时之遥叫了家里的司机送她,她俩站在车门处话别。
“出去散散心挺好的,但你得快点回来啊。反正你家钥匙我也有,你要是回来得晚了,我没事就去晃悠晃悠,再把你的画全卖了。”
她裹着厚厚的毛毯在台阶上被冻得不停地跺脚,语气里的“恐吓”意味直引得如也发笑。
“我很快就回来,我还答应给你画一幅肖像呢。”
“亏你还记得,没白疼你。行了行了快走吧,我鼻涕泡儿都要冻出来了。”
她说完就拉开车门把如也推上了车,又转头嘱咐了司机几句,便耸了耸鼻子转身跑上了石梯。
车子发动时,音响里的音乐声也适时响起,是之遥最爱的一首歌。
《人间》
她趴在车窗边盯着后视镜,几秒钟后,四方的透明玻璃上果然又映出了之遥的身影。
随着变快的车速,她娇小的身躯也跟着凝成了一团光点。
她缩回车后座,鼻子酸胀得要命。
不管活到多少岁她都无法适应离别,哪怕只是一段短暂的旅途。
车辆驶入高速后,天后独特的声线回旋在整个车内。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
“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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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起飞如也就缓缓进入了梦乡,她在越嘈杂的环境里越是能睡得安稳。
直到飞机滚轮触到地面的瞬间,她才被一连串的抖动摇醒。
走出通道便看见一个身着简单夏装、寸头发型,小麦色皮肤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的年轻男子。
他站在出口旁,手里举着一个白色纸板,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正楷汉字“欢迎如也!”
等她走近后,男子伸手接过行李箱,微笑着向她自我介绍。
“您好!我叫离尘。”
如也抬头仔细打量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在肤色映衬下显得尤为白净的牙齿,笑起来时嘴边还有两个明显的梨涡。
“您好,如也。”
走出机场步行了十多分钟后,他们到了土坡上停着的一辆小型墨色皮卡前。
“这是要送去行舍的货物,我想顺路接上你后再一起送过去。”
离尘利落地打开皮卡车的挡板,将行李箱放置在最里侧,然后走到左边替她拉开了车门。
车内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和他本人一样清爽利落。
“行舍离机场大概四十多公里,这里的路都不太平坦,如果途中你感到不舒服,我们随时可以停在路边,等你感觉稍好后再上路。”
离尘说话时都会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真诚又平缓,如一汪吹不乱的清泉。
她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声线也有些抖:“好的,如果不舒服,我会告诉你。”
车子发动后她将注意力放到了窗外的风景上。
大朵连成片的绵云在空中飘浮着,视线中离地面很相近,有一瞬间她竟有种伸手就能触碰到的错觉。
她喜欢一切能真实触碰到的东西。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连接远处峰顶的平原上,有一条细长的线状物体正慢慢往前蠕动着。
“那是什么?”她略微惊奇地向身旁的离尘询问。
“是为云慈节排队乞福的人,如果你昨天来兴许还能赶得上。”
“云慈节?”
“是属于全体舟岛信众最重要的节日,这几年慕名而来的各国游客也增长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