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脚刚迈出禅堂,身后便响起了撞钟声,刚才还香客众多的内殿此刻已清场,经过广场时远远地就看见行舟殿紧闭的大门。
曲熠察觉到她的目光:“不晚居士不必担心,你以前住的房间还空着,我一会派人去打扫一下今晚便可以暂歇了。”
“麻烦师叔了。”
他们走过广场来到大殿旁的廊下,这条路丹迦下午刚带她走过,她担心是不是师尊发现了此事,现在带着她去责罚丹迦。
师尊走到拐角处,她为丹迦求情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他却越过小门,径直走向了宝塔建筑。
她悬着的一颗心刚落下,在看清塔下牌匾上的“藏经阁”时又瞬间冻住了。
她不安地取下腕上的红珊瑚珠紧紧攥住,跟在无上身后迈出的每一步都如临大敌。
临近院落,曲熠快步走上前去推开了门,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想起落日余晖下一字一句教男孩读书的画面。
从她当初做出那个决定开始,她就知道这天迟早会到来……
离经阁越近,内心的焦灼便越甚,她叫住无上 ,想先主动承担下一切:“师尊…”
无上转头看向她踩满污泥的鞋边,浅笑道:“不晚居士第一次来后山,要多小心脚下的污泥。”
她愣了片刻,才想着回答:“…是”
他转过身继续前行,步伐加快了许多:“不必害怕,此处虽不对外开放,但还算不上是禁殿。”
她跟在身后默默应答,再想不出还有什么意外会发生。
“无尽!”
忽然,稍走在她前面的无上大喝了一声,她随即瞪大双眸,侧出身便看见爬满荆棘的窄道口下,伫立着一个少年僵直的背影。
四方生出清风,拂动他白色长衫的下摆,少年却宛如被锁链捆缚,动弹不得。
身后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领头的曲熠带着十多个沙弥跑了过来,她甚至都没察觉曲熠刚刚没跟在身后。
“孟老师!”
“是孟老师,是孟老师……”
灰衣沙弥在她面前围成一团向她合掌礼敬,她挨个回应,他们都曾是她的学生。
无尽听得身后无数声孟老师,懵然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又即刻偏转了视线。
他沉稳地走到无上身前躬身行礼:“师尊。”
无上背着手没有看他:“带路吧。”
“尽头只是一处废弃的后山,没什么好…”
“你身为圣尊还要包庇他们?”无上走上前,摁住他的肩膀按了两下,靠近他悄声耳语:“你身上背负了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
孟不晚跟在丹迦身后,最后一个走入窄道,踩着干瘪的枯叶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丢弃声。
她转过头看见曲熠离开的背影,刚才他站过的地方摔下一个灯盏模样的东西,里面半截白色蜡烛咕噜噜地滚到她脚边。
正欲伸手去捡,丹迦忽然扭过了头:“孟老师您没有说漏嘴吧?”
她拍拍他的手臂让他安心:“师尊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曲熠师叔说孟老师想见我们,我还奇怪呢,明明都闭殿了……”
她压低嗓子打断他:“那个男孩是什么人?”
丹迦转过头:“算是圣尊吧…”他皱起眉表情变得无奈:“兹容他们很讨厌他,我却觉得他很可怜。”
“为什么讨厌他?”
“您还记得离尘吧?他俩比我们先来行舟殿,离尘与我们同吃同住,他却住着独立的小院,不用每天四点起床,吃的东西也有人送,我还听说连他的功课都是由师尊亲自教。明明都是同一时间来的,待遇却差这么多,很难不遭到其他人妒忌。”
“那你呢?你也妒忌他讨厌他吗?”
丹迦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当然不,学佛之人最不能有的就是嗔恨心!”
窄道里投来隐光,再迈一步就到出口了。
天边的日光摇摇欲坠,不远处的古树下站着一男一女,她与丹迦站在门边,看不真切发生了什么,但流动的空气里她嗅到了惊惶、不安、与决然。
少女说话的声音里她听出了是若生,挡在她面前跪下的少年她还看不清脸,直到两个沙弥把他架在旁边之后她才认出那是离尘。
北边部族的基因已在他身体上完全展现,他顶着背上压住他的七八个沙弥声嘶力竭地嘶吼:“末尼!末尼…”
丹迦瑟缩地躲在她身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像一场精心准备了良久的戏剧,而她便是那个唯一的观众。
“不晚居士,受惊了。”
无上丢下这句话,带着众人穿出了窄道。
人群散去,夜幕里只余下尖锐鹰啼,离尘蜷缩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她走上前去轻声唤他:“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