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守孝期满后,邝玉良徒步来到安平镇与凤瑶会合。
在小院中住了两日,邝玉良便和凤瑶提议要尽快赶回西阳城,因着他本在西阳府衙供状师职,如今已快到销假的时候,到底算是个体面的营生,不想就这样被轻易卸任,所以这几日心情都甚为焦急。
凤瑶无奈,只得去找沈知沂商良。
沈知沂自然是马上就拒绝了:“邝玉良要走就任他走,你不许走,我的事还未完,你得在这里陪我再住些时日。”
凤瑶也有些踌躇。
在白石村的这几日,发生了不少事情,这些事情让沈知沂与邝玉良憎恨加深,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连她在丛中斡旋已毫无用处了。
如果这次再弃表哥而走,她直觉后果必是自己不愿承受的,但如果容邝玉良一人回城,那他心里必定又会再起嫌隙,想来真是左右为难。
就这样,再拖延了一日,邝玉良已受够冷待,打整包袱就准备辞行。
凤瑶挽留不得,只好带着慧儿,把他送到镇口牌楼外。
这日恰逢赶集之日,来往安平镇的百姓甚多,牌楼外停驻了几辆简陋的骡车和几顶破轿,又有车轿夫上前争客讲价。凤瑶帮忙会了车钱,赶车的骡夫最远只愿意经过三个镇,需到目的地后再赁车前行。
邝玉良坐上车,车板上只有杂草相垫,上百里的山路跋涉下来,身体将会吃尽苦头,他抱着包袱,形单影只的踏上归程。
行出不远,他突然喝停了车,一路奔跑着回到凤瑶面前,气喘吁吁道:“阿瑶,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实在不愿再与你分开。”
凤瑶闻言,泪水涔涔而下,她又何尝愿意与他分开,若不是碍着表哥相阻,他们这一路相伴,游山玩水,春尽而归简直不知道多快活。
如今玉良哥的原配被送官,她的心结已除,何苦还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瞻前顾后,违背着真心。
邝玉良见她表情已有些松动,便执了她的手,承诺道:“今年秋试,我必中进士,到时便向你姨父提亲。”
凤瑶点点头又摇摇头,泪水在手背上蜿蜒:“不管你中不中,我反正是非你不嫁了。”
邝玉良长叹一声,望着她的眼中深情万分:“算了,我也不忍你劳累,你就在这里等我。但恐怕你回西阳城时,我已上京而去,我们将有一年不得再见面了。”
他这欲擒故纵之意,果然让凤瑶中了计。
等到日暮时分,长河把在镇口打探的消息带了回来。
坐实了凤瑶带着丫鬟和邝玉良赁车而走的事实。
沈知沂静静坐在书房之中,望着香炉里的烟,久久出神。烟直而细,升到半空无风而散,不管加了多重的香,抑或关隔了门窗,依旧如是。似乎应谶了他的感情,怎么样都是烟销云散的结局。
长河在桌前战兢兢待了半晌,见时间流逝,天将黑烬,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少爷,要不要我驾车去把小姐接回来?”
沈知沂虚抬了眼,烟雾中扭曲的眸色闪过一道亮光,长河恍惚以为他流了泪,但再看,又是很平淡的神色,甚至还勾唇笑了出来:“追?如此背弃我的人,我不会再要了。”
长河诺诺应是,稍许又问道:“那少爷用晚饭么?”
“怎么?为了个女人我要饿死自己吗?”沈知沂站起身来,掸了掸衣间的皱褶,缓步往门外走去。不过他并没有去厅堂,而是绕过影壁往门外走去。
长河连忙从榻椅上抓过一件氅衣跟了过去。
傍晚的溱水河傍,吊脚楼上挂起了一排灯笼,野鸭沿着楼柱凫水而行,在河上划过数道涟漪。
河中有一块不小的沙洲,上面芦苇森森,灌木丛丛,晚归的鸟儿绕着绿洲飞行,寻找着自己的巢穴。
沈知沂沿着河岸,进了一条小巷,巷子里有一间铁铺,炉焰堂堂,敲打声未歇。又穿过两户低矮的门楼,不知谁家在路旁搭架子种了一网葡萄树,牵藤蔓绕的,需躬身行走才行。
沈知沂拨开藤蔓低头而行,待走出来,正好是一家临河的酒铺,价廉酒烈,是脚夫和力客们时常光顾的地方。
此地唯有一个好处,便是能看到安平镇通外乡的一座石桥。桥洞下两岸翠竹,一脉远山,还有那欲落未落的斜晖笼罩的渡船,都被框映成景,让人看着不觉流连忘返。
沈知沂一掀衣,择了栏杆处就坐,叫了两坛黄酒几叠小菜,便对景自饮起来。
饮到兴处,见长河伫立在旁,便道:“你也来坐下,好好陪我喝一顿酒。”
长河不敢坐,只站在桌前与沈知沂对饮了几碗。
不知不觉得天已入夜,酒铺里开始热闹起来,几个脚夫相伴而来,本想找河边好位置就坐,甫见旁边沈知沂衣着考究,身姿轩昂,自有种不凡的气质,犹怕得罪都远远离开不敢近坐。
店家端来油灯,一经罩住,便有飞蛾来撞,嚓嚓之声让人烦闷不堪。沈知沂饮完两坛,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