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过她的声音,祝若言红了眼圈,声嘶力竭道:“这些年每逢年节,我与流觞必开设百家粥铺四处布施,我们为你们添置冬衣棉被,施药散财,你们全都不记得了吗!”
“他没有害过人,他帮过你们无数次,你们为什么不能相信他!”
没人在意她的话。那些得过流觞惠济的人都装作没这回事,随人摇旗呐喊,口口声声让她去死。
祝若言死心了,她收了手,漠然一笑:“说得没错,他是妖,那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有看客被这讽刺激怒,抄起棍子兜头冲她劈过来。
力道很大,在空中带出残影,搅动呼呼风声,祝若言没躲,砸到半途,棍子忽然被人截住。
王九阳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单手制住那闹事者,连人带棍子扔出去,怒视众人:“退后。”
碍于他迫人的气势,闹得上头的众人迅速偃旗息鼓,只不依不饶追着囚车谩骂。
王九阳道:“看他们这样,心里不好受吧?”
祝若言呵了一声。
王九阳倒是兴致勃勃:“告诉你,这便是人性,曲流觞以为做那么多好事,来日这些人便能记得他的善意接纳他了?做梦!妖和凡人天生对立,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阵营,他不仅入世,还将你搅了进来,东窗事发时却又扔下你不顾,在我看来,他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想逆天而行和凡人长相厮守,也该先想想自身有没有那个实力,能否担得起后果,既然选择了,就该有所作为,至少把后路找好,而不是靠着所谓的运气,心存侥幸,寄希望自己永远不会被发现,如此看来,他不过是个自私虚伪之徒,比你厌恶的这些凡人高尚不到哪去。”
祝若言未置一词,手下意识摸向袖中。
说话间,囚车已近北门,王九阳道:“快到了,不如来赌一把,看看他会不会来救你?”
祝若言望向囚场,只一眼,便知那城楼街巷间早布下天罗地网,她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肃杀之气,这么明显的陷阱,流觞,你可千万不要来……
王九阳察觉她的紧张,笑道:“害怕了?别担心,今日若运气好,我必然让你们一家三口得以团聚,同赴黄泉。”
***
日上三竿,守在屋外的侍卫终于陆续撤走。
出门时,领头的衙役还朝昭歌拱手:“多有得罪。”
昭歌问:“城主呢?”
那人毕恭毕敬:“今日有要犯将在北门问斩,城主这会儿应去了现场。”
“问斩?”雪夜道,“斩谁?”
“昨日落网的,那妖邪的妻子。”
话以至此,具体细节根本来不及多问,昭歌抓起斩妖剑迫使自己保持镇定:“走!”
奔到府衙门口,遥见有个人在廊檐下等候。
浅云锦衣,头缚绀青发带,清爽干净有如朝露晨曦,离近了,见他还背着把惹眼的大环刀,刀身厚沉,分量十足,生生往柔和的画风里杂糅了不少粗犷。
雪夜猜到这人应是尹世霖。
见到他们,尹世霖面上一喜,跳下台阶过来道:“总算来了,我到的还及时吧?”
他生得白,雪白,淡淡的眉眼落入这雪色里,不显半分冷峭,微笑时,像雪地里落下一缕春阳,温暖亲切,朝气蓬勃。
确如昭歌之前所言,是讨喜的贵公子长相。
雪夜又看眼他背后的长刀,这人和刀,可谓界线分明的两种气质,丝毫不搭……
昭歌感叹道:“数月不见,你倒比以往靠谱不少。”
尹世霖道:“那是自然,收到信我便撂下一切飞奔过来了,生怕晚了。”
又看向尹惊舞:“惊舞,城主没有为难你们吧?”
尹惊舞道:“没有。”瞧他眼里有血丝,又问,“你一夜没睡?”
她性子安静,对生人总透着些淡漠疏离,而面对尹世霖时,语态依然平和,却不带半分冷沉。
尹世霖笑道:“你们都被困住了,我哪敢睡,哎,这位是?”
雪夜自报了家门,尹世霖很热情的介绍完自己,略聊几句,匆匆步入正题:“来的路上我听说了些,巫溪此次的妖邪祸乱,闹得比上回那花妖之事还要严重,现场被樊家把持,别的捉妖师也不敢过来,倘若事情真如你们在信中所言,这回那妖定是凶多吉少,我看要早作准备,今晨他们樊家又有弟子来巫溪了。”
几人一同往北门赶去,在途中商议着对策。
“城主带祝若言去刑场,是要借此引曲流觞出来,倘若曲流觞不来,咱们得想法子救出祝若言。倘若他来了,咱们要问清花锦萝是不是他杀的,若是他杀的,”昭歌叹了口气,“照捉妖界的规矩,杀人偿命,若不是他杀的,找出真凶,尽可能保住他们。”
尹惊舞道:“可真凶要么是他,要么是青枝,青枝已经死在王九阳手里了。”
死无对证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