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地基甚固,但砖瓦房木已不能再用,清理约莫还要一日。
回到客栈,天已黑透。未及沐浴修整,润玉便发现他浓墨重彩的瓜瓞绵延图上有一串大大小小的洞——瓜不拘青黄,悉数被小贼摘走,现下只剩青藤。
房间正中的炭火尽职尽责地烧着,干燥的热气却从窗缝逸散,一去不回头。
明日便要交稿,此刻却要从头开始,显见他明日不能再去凶宅动土。
然而,小白猫第二日还是在院中见到了讨厌的笔墨先生。宅子被拆得四面漏风,只有祭祖的暗室孤零零地守在原地。
斯夜,润玉再回到客栈,他的房间亦被拆得七零八落,无处落脚。棋盘被掀翻在地,黑白二子四散奔逃,墨汁颜料混在一起,泼得满墙满地,没有一张纸完好,没有一支笔幸免,只有床铺尚可。
唔,他还有地方可睡,如此甚好。
接连数日,笔墨先生白日到凶宅破土动工,夜里收拾残局,笔耕不辍。
一日,润玉熄了灯,正欲安枕,关严的窗户却被寒风掀开,直灌入颈间,甫一睁眼,两盏幽幽的绿灯便盯上了他,模糊的夜色里,那妖物亮出了尖利的獠牙,与他脆弱的脖颈近在咫尺,然后……
然后,润玉就把眼睛闭上了,大被蒙过头顶,翻身再度入睡。
妖物被他的动作挤下床,摔了个屁蹲儿。
这是什么情况?妖物心下一片茫然。
做妖精哪有受这种气的!恶猫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顿时凄厉嘶吼一声,伸出魔爪对着笔墨先生的所在一通狠抓,那被子竟滑不溜爪,纹丝不动,撕挠半日,未曾留下丁点痕迹,倒是一番折腾,惊醒了看店的客栈老板。
恶猫听着客栈老板上楼笨重的脚步声,准备来日再战,跃上窗前,那窗子竟自己关上了,任她如何用力都打不开,慌乱躲藏之际,笔墨先生房间的门却响了。
“先生可有什么需要吗?”
客栈老板早就觉出不对,白日无人,这间客房时常发出异响,可这位大客户性情倔强,坚持声称没有任何问题,与其购下凶宅的事无关。他强行检查了一回,客房里又确实没什么变动,只好作罢。今夜人在,竟又有怪事,必得来探个究竟,否则他的买卖怕不是要鸡飞蛋打。
“来了,”润玉挥手,隔空点燃了桌上的灯烛,从从容容地起身给老板开门。
躲在床底下的恶猫看得目瞪口呆,这可跟那些装疯卖傻骗钱的和尚道士不一样啊。
润玉开了门,任由客栈老板探头探脑看了个遍,主动开口道:“今日既惊动了老板,便不好再瞒着。”
客栈老板与床下君子同时竖起了耳朵。
恶猫见润玉回身,以为他是要请老板坐下,长篇大论,遂悄悄往前凑了凑,不想被手上长眼的润玉一把从床下捞了出来。
“其实我养了一只猫,一直偷偷藏在房间里,”润玉淡定自若地跟客栈老板介绍怀里的妖物。
呆滞的恶猫夹着嗓子,嗲嗲地“喵”了一声,与方才的厉鬼嚎哭,判若两猫。
客栈老板一惊,迅速换了副笑脸,呵呵笑道,“即是这样,我也好对四邻有个交代,只是……”
润玉通情达理,出手更是阔绰,“客房的价格自当按双倍结算,若有其他损失,必定照价赔偿。”
金主都开口了,自然无有不依的,客栈老板欢欢喜喜地下了楼,剩恶猫与深不可测的笔墨先生面面相觑。
真他娘的晦气。
被搂进被窝的恶猫心里直骂娘,面上却是一片岁月静好——打不过,跑不掉,只好被迫乖巧。
直到笔墨先生乔迁新居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恶猫才再度冒险潜回旧宅。
梅花树修剪得更精神了些,院墙根的小池塘已清理干净,又放了几尾锦鲤,见她过去,漂亮的尾巴,拍出几朵水花。
重建的宅子还是从前的格局,只是室内的布置焕然一新,新主人的品味更多了些文人雅趣。再度步入祠堂,小白猫的心砰然一动,祭台上摆着瑛娘的牌位,重又挂上了瑛娘的画像,栩栩如生,只是墨迹还未干似的。
是他画的,那个笔墨先生。
小白猫忽然不想走了。
润玉终究还是说服里长跟他进了院子,二人的对话被小白猫听了个囫囵。
这一任里长罗嗦的很,听不清也不可惜,左不过就是此地安居。
小白猫嗤笑一声,那人若是听劝,她也不至于再度流浪,顺爪把桌子上的笔墨、茶盏、锦盒统统扒拉下去,砸了个稀巴烂。
“你看你看,这里真的不能住人啊,”里长又找到了新证据,听着又要唠叨起来,却被润玉出言制止,“无妨。润玉幼年曾学过些玄门法术,又有仙家宝物护体,里长尽管安心。”
仙家宝物?难怪胆子这么肥。小贼心中又燃起了希望,默不作声地开始翻箱倒柜,忙了半晌,却一无所获,所幸那个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