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晚风冷冷吹尽云岚,露出脚下一望无际的荆棘。
清晰的痛,总好过时刻担心虚浮的美梦消散。
只是想不到,美梦消散后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草木燃烧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
月色扰人,润玉辗转难眠,披衣起身,但见院墙外,一柱白烟袅袅升起。
院墙外,另一个睡不着的人在抱着猫……烤土豆,因为分赃不均,主仆反目成仇,大打出手,左右勾拳轮番上阵,打得不可开交。
润玉的意外出现让残酷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踏雪趁着元贞心虚失神的功夫重拳出击,大获全胜,三蹦两跳跃上树梢,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胜利的甜美滋味。
元贞十分没风度地瞪了一眼卑鄙小猫,转而对润玉谄媚一笑:“这么晚了,道友还没睡呢?”转念又正色道,“可是身上哪里不适?”
命运的转场毫无道理,润玉猝不及防,只得如实道:“没什么,近日睡得多了,这会儿想起来走走。”
“那就好,那就好,”师父的药果然管用,元贞觑着润玉的神色,试探道,“道友夜里起身散步,若是着凉,师父又要给你添两味苦药。”
哪里就那么虚弱了,一股燥气涌上心头,又被强压了下去,润玉面上仍是一派平心静气:“无妨。夜露清寒,润玉是习惯了的。”
元贞暗暗松了一口气,师父没发现她半夜偷溜出来吃东西就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做贼心虚的馋猫连忙拉着润玉一起入伙,殷勤招呼道:“道友来的正好,我还埋了两个黄心的大土豆,保管又香又糯,这会儿挖出来正是时候,汤应当也好了。”
树上旗开得胜的白袍将军忽遭背刺,肚子里热乎乎的战利品顿时索然无味。
山中岁月幽静,她还没来得及修炼出一颗八面玲珑的心。润玉只一眼就看懂了元贞的小心思,不免为之一笑。
凡间青山不比天界的月柳下无尘无垢,润玉略扫了扫枯枝残叶,便也入乡随俗,靠着院墙席地而坐,算是纳了投名状,听着流水淙淙,暂且忘却忧思。
元贞满意一笑,幸亏今日贪心,准备的多,当即破土动工,大宴宾客。
土灶原是个小坑,燃尽了枯枝败叶,用余温烘着两颗珠圆玉润的土豆。元贞拿在手里倒来倒去,吹了吹浮灰,就用荷叶一包递给润玉。
接着,又利落地从墙根下掏出一根身经百战的短粗木棍。
那木棍显见是个常驻的老将,元贞使起来十分得心应手,三两下拨去灰烬,在坑里敲敲打打,竟真的从坑里端出一只小巧的砂锅来。
润玉看得目瞪口呆。
锅子被湿布层层包裹,内里不沾半点灰尘。
元贞炫耀似的打开盖子,一阵清甜芬芳的热热水汽在无边的夜色里飘散开来。润玉在清澈的汤里,看见了几根白嫩藕节和一盏清亮的圆月。
“脆嫩的藕节佐以山中溪水,慢火清炖,汤头清澈鲜甜,配上香香糯糯的热土豆,润玉道友你值得拥有!”元贞得意地一挑眉,从墙角掏出一个纸包,内里是一根白瓷汤匙,轻轻一晃,汤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示意润玉道友入伙不亏。
润玉看着元贞凝眉,一时千头万绪,久久失语:“元贞道长时常在此……野炊吗?”
元贞一愣,她也是第一次被抓包,没什么经验,万不曾想到故事是这个开展。
“呃,也……也不是经常,可能是忽然放松了,就容易饿。前些日子忙着也想不起来吃东西,今天看你们都好好的,我心里高兴,原本是想好好睡一觉的,但是一躺下又饿得睡不着,才起来的……”元贞一边说着,一边觑着润玉的神色,不知他是什么态度,怕他为中毒之事恼自己,跟师父告状。
天帝陛下对小人之心洞若观火,全然没有计较,反致歉一回:“难为你为我的事受罚。”
灰堆里刨出来的土豆内瓤金黄,在润玉指尖瞬间添了几分不可言喻的贵气。
“不妨事,我是罚惯了的,况且师父罚我跪着抄经,也不只是为你。”元贞放下心,把那条赖皮蛇甩出脑海,高高兴兴地邀请润玉喝她烹的清汤寡水,“只来得及拿这两样,不过也足够了。藕节正当季,汤给你尝鲜,我有酒喝,不必与我客气。”
说话间,元贞从腰间解下一只小葫芦,甫一打开,酒香清冽,入喉却是热辣辣的,瞬间驱散了夜露沾衣的寒意。
“这酒……”润玉拦之不及,不觉蹙眉。
“酒?”元贞放下葫芦,“我师父好酒,这酒是师父亲手所酿,唤作‘黄粱一梦’。世人皆有所求,求而不得,便生痴妄,如同一枕黄粱,醒来方知所求尽是荒唐。”
润玉沉吟片刻,淡淡一笑:“确实荒唐。”
“此中大有深意,”元贞促狭一笑,“道友可是梦见了什么?”
润玉笑而不语,以汤代酒:“多谢元贞道长盛情。”
“不谢,”你不说我也听得差不多了,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