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齐停下。石台临近崖谷,俯身下望,可见谷间云雾涌动。苏签判做个手势,公吏在石台设下香案、茗果、糍饵,百姓便成列排开,立于台下。苏签判提衣上台,众人渐渐肃静,山风呼啸,翻卷众人的衣衫,崖间鹰隼吐出阵阵长鸣。
苏签判步至香案前,行礼毕,朗然念起祝文:
维西方挺特英伟之气,结而为此山。惟山之阴威润泽之气,又聚而为湫潭。瓶罂罐勺,可以雨天下,而况于一方乎?乃者自冬徂春,雨雪不至……
儿时家宅藏书颇丰,辜舟比同龄人早慧得多,出生才一两年,就已通晓十岁少儿所学所感,便总爱往书房钻。娘亲见她爱读书,便请了位学究来教她,她却又整天逃学,只因她不读经史,不修女德,先生教的她不爱听,只囫囵读些自己爱看的。娘亲无奈,便让学究只教她字义即可,其余由她自己去琢磨。辜舟由此便听得懂几分文言文。苏签判如此咄咄逼人地向山神提要求,她有些忍俊不禁,泄出一个笑音。
苏签判立刻望了过来,辜舟慌忙躲下去,再次探头看时,苏签判并无丝毫慌乱,仍是步态从容,把酒祝酹,走完了仪式。一口气还未松完,晴空蓦地一声霹雳,天色暗淡下去,一个恬静的女音袅袅从身后传来。
“小娘子?”
辜舟一个激灵,猛地转身,看到方才与苏签判并肩的年轻娘子。她呆立片刻,慌忙鞠躬道声“娘子好”。
年轻娘子微微一笑,款款还个万福,柔声道:“小娘子不必紧张。妾身姓王名弗,眉州人士,随拙夫至凤翔府,算来已有一年。敢问小娘子尊姓?”
“我、我叫辜舟。”辜舟脑子一片空白,凭本能回了几个字。空中弥漫着大雨来临前泥土的气息,不移时,几滴雨点打在她脸颊,凉凉的。身后传来百姓的狂欢声,大家纷纷下跪,喊着“文曲星下凡”,然后有苏签判的推辞和谦让、让百姓“快快请起”的呼喊。
“啊,辜小娘子。”王弗笑得亲切,边说边细细打量辜舟,“小娘子气质脱俗,倒不像与诸位父老同俦,不知……”王弗目光落在辜舟正相互交叠的脚丫,没有穿鞋,双脚只缠了布条,布条上有陈年的血迹,她收住话头,颤声道:“孩子,你爹娘呢?”
她爹娘?辜舟面露窘色,娘亲让她尽量不要向外人提起自己的身世。她偏头思索应该怎么说。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苏签判欢快的喊声。
“弗儿!”
苏签判拿着把伞跑来,身后跟着几位百姓,陈塾掌也在其中。苏签判将伞举到王弗身前,双眼放着亮光,道:“弗儿,你看到了吗?真的下雨了!好雨啊!”
王弗含笑点头,宠溺地道:“对,真是好雨!”
“弗儿,这雨来得真巧,他们都说是我的功劳。要我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定是弗儿的功劳。”
王弗失笑道:“贫嘴。天要下雨,我如何管得了?”
“怎么不是!你看那朵云,像不像瑶草?”苏签判手指空中一朵积雨云,“巫山神女听见苏子瞻在太茫峰和山神吵架,凑过来看热闹,发现人群中有一女子,比她美上千倍万倍呢!惊得手中瑶草掉落,草上的露水,就化作行雨咯。”他不打草稿地编着故事,得意洋洋地看着笑弯了眉眼的王弗,又道,“我跟宋相公说你也想来,他还不让,这回你求来了雨,回去看他怎么说。——这位是?”苏签判转向辜舟问道。
辜舟呆愣地眨眼。话题太过跳跃,她有点跟不上。
王弗忧虑地道:“子瞻,我正要跟你说,这孩子似乎是个孤儿。”
“哦?”
“这孩子姓辜名舟,看着单纯,不谙世事,不知自己父母是谁。”
“你姓辜名舟?”陈塾掌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抢上前,钳住辜舟的手腕,眉心紧皱,问道,“你可知谢尘的下落?”他语气迫切,神态却似带着恭敬。
王弗被他吓到,轻叫一声,后退半步,被苏签判扶住腰身。
“谢尘?”辜舟疑惑。
陈塾掌眸光微动,观察辜舟的神情。
“陈兄失态了。”苏签判在旁提醒。
陈塾掌回过神,松开辜舟的手腕,俯身道声“在下失礼”,直起身,正对上苏签判锐利的目光,他解释道:“谢尘是在下一位朋友,寻友心切,让苏兄见笑了。”
苏签判微笑道:“哪里。”
陈塾掌道:“苏兄既和夫人有事相商,我先告退了。”
苏签判道:“陈兄请便。”
陈塾掌带跟来的几位百姓离开,苏签判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子瞻,子瞻——”王弗在旁柔声呼唤,苏签判收起思绪,朝她温煦一笑。
王弗指了指辜舟。
“啊,辜小娘子,”苏签判把伞递在王弗手中,向辜舟一揖,道:“在下眉山苏轼,在凤翔府任签判一职。这位是拙荆。小娘子家住何处?在哪里高就啊?”
突然被两人殷勤注视,辜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