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从地上爬起来也打算离去,冯萧问道:“足下不去报官吗?”
老汉幽幽叹道:“权贵本就是一家,若告到县衙,没准还得吃顿板子,之前不是没有过如此情况。若再往上告,我可没有那通天的本事!”
扶苏听了这话,放下车帘,眼神幽深。
秦国统一中原后虽已重设郡县,可六国各地先前的官员并没有进行大的置换,地方上的许多官员正是出自当地贵族,也都沿用了下来。可若是从中央派遣官员到各地,一来没有那么多的人力,二来不熟悉当地民风民情亦不好管理。
见扶苏紧锁眉头,小悠说道:“当务之急,是要把田地买卖的契约拿到手。”
扶苏说:“契约一定都被王家严防死守着,怕是轻易拿不到。”
小悠细细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王家的当家人自然是机警的,可王家的女眷未必能做到时时提防,我们可以先想办法结识王家女眷。”
扶苏犹疑地看着小悠,“你想如何做?”
小悠说:“殿下给小悠七日时间,小悠做些香膏,一定能将王家女眷引出来,再与她们攀些交情,没准能够有机会进到王家府邸。”
扶苏点头,“确是个办法。不过你只做香膏便好,剩下的事不许插手。”
小悠应下。冯萧驾马车回到驿站,麦冬迎上来,“殿下,姑娘,奴婢在县南租下了一处小院,是要今日便搬过去?”
扶苏问道:“可知小院主人是何人?”
麦冬答道:“奴婢并未见到小院主人,与奴婢交易的是个管事,听管事说起来他家主人,应是姓王。奴婢本想买下那小院,可那人不卖,说整个阳夏县空着的院子都是他们王家的,只租不卖。对了,那人还说了,如若我们没有活计做,可以帮他们耕田,每月会给些佣金。”
看来阳夏县不仅田地让王家私吞了去,恐怕房产也是如此,扶苏点头道:“今日便搬过去吧。”
小悠上街市采买制作香膏的原料。阳夏县街市不比咸阳,许多原料是没有的,买不到蜜蜡,只得用猪油替代,虽然手感差些,倒也不太影响味道。好不容易将材料凑齐,小悠忽然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山茶花香,心口似被猛地攥紧。
这个季节是不该有山茶花的,纷乱的思绪如洪水一般涌入脑海,小悠急忙四处张望,萧条的街市一眼便可以望到尽头,没有任何她熟悉的身影。
小悠静了静,山茶花香已然不再,许是有人也喜欢这香气,保存了干花。她摇头轻笑,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期待更多,还是惧怕更多。
狂风骤起,再看天色,已经是铅云低垂。小悠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小院,踏进屋门时大雨倾盆而下。
麦冬接过小悠手中的东西,笑着说:“奴婢刚要去街市接姑娘,姑娘就回来了,这大雨是舍不得临姑娘呢。”
小悠只笑笑,一声不吭地坐下端起茶杯,正要喝时才发现茶杯是空的。扶苏放下手中的竹简,给小悠倒了茶,问道:“刚刚可是发生了什么,怎的失魂落魄的?”
小悠怔了怔,才笑着摇头道:“我只是担心这大雨浇坏了花。”
扶苏不再多问,只笑说:“这雨虽大,好在没有风,不至于一朵好花也不给我们留。”
小悠微笑点头。
第二日清晨,太阳早早地爬上山腰,明晃晃挂着。小悠与麦冬早早就去山腰上采花,扶苏与冯萧来到田间,田地中零星散布着佝偻的黑瘦脊梁。
冯萧奇道:“今年阳光好,雨水足,应当是有个好收成的,怎的这些农人都如此垂头丧气?”
扶苏说道:“无论收成好坏都只拿固定佣金,干起活来自然没有力气。”
冯萧叹气道:“如此一来,粮食势必减产,到头来苦了的还是寻常百姓。”
扶苏望着无垠的麦田,心中如同燃起一团焦灼的火,烧得他心神不宁。半晌后对冯萧说:“你去买些新鲜的果子。”
冯萧应喏,不多时便买了些梨子和桃子回来。扶苏把长衫的衣摆掀起,系在腰间,踩在泥泞的土地上,顺着纵横阡陌进到田地中,冯萧拿着果子紧跟其后。
扶苏走到田中劳作的老者身旁,递上一只梨子,笑说:“老伯今年好收成呀!”
老者看了眼面前堆着笑的青年,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梨子,解下腰间的汗巾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擦了擦粘满泥污的双手,接过梨子,说:“今年雨水足,麦子长得好啊。”
扶苏笑说:“这是好事,我看着您家的田得有二百亩吧,入秋把麦子一卖,今年能过个丰盈的年了。”
老者啃了口梨子,叹道:“足足三百亩呢,嗨,多少亩都一样,哪里来的丰盈年呦,饿不死就不错了。”
扶苏问道:“此话何意。”
老者看了扶苏一眼,觉得他眼生,又不像是庄稼人,摆手说:“不可说,不可说啊。”
扶苏笑了笑,道:“老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