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远隐约记得这个问题前段时日苏澄跃曾问过他一次,当时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实则不论当时还是现在,他向苏澄跃隐瞒的东西都还不少。
今日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神色、语气一如往日,像是随口问一句保障,只是陆承远莫名生出些不安来。
他压下心中不知从何而起的紧张,向苏澄跃泰然一笑,依旧肯定地说:“绝无隐瞒,盖因不知这只雀儿归属苏姑娘,才不曾相告。”
苏澄跃双眼微眯,神色未变,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好。”苏澄跃颔首,“我暂且信你。”
她一手捧着自己“因胖负伤”的啾啾,一手背剑而立,转头看了眼堪堪走进来的苏澄玉,开口道:“走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自己的鸟儿走了。
苏澄玉看看猛然站起的陆承远,又看看妹妹的背影,还没歇多久又跟着她走了。
陆承远跟着往外走了几步,盯着苏澄跃干脆果决的身影拐过花墙,衣摆从他眼前消失,那一瞬竟生出叫住她、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念头。
可他……不敢。
如今的处境已是最完美的状态,他们在同一屋檐下,是对抗大豫的同伴,苏澄跃待他也颇为熟稔,将“仡楼珈”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仡楼珈本就是世上不该存在的人,无论是仡楼氏还是南国王族,都没有他的记载,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所以……
他静立片刻,回身靠着藤扶,想着:苏澄跃查不出来,早晚会将此人淡忘。
另一头径直走近药房的苏澄跃将手中这只胖啾丢进竹篓中,接着依照前日配下的将养药方抓药。
苏澄玉追着过来,看了会儿才恍然道:“是为你仙姐姐煎今日的药?”
苏澄跃动作一顿,继而闷闷“嗯”一声,以作应答。
她升起炉火,忽然抬头问苏澄玉:“你不是说要向永安侯府请罪吗?一直跟在我后边做什么?”
苏澄玉微顿,又细细打量苏澄跃一番,他总觉得妹妹有点儿不对劲,才关切的紧随其后,可这样看着又没什么问题。
苏澄跃这般一催,倒叫这件要紧事在他心中激荡起来,他又反反复复看着苏澄跃,确认没找出什么怪异之处。
“做什么?怕你妹妹被什么山野妖怪夺舍了不成?”苏澄跃没好气地嗤道,“你再不去负荆请罪,永安侯夫人恐要将女儿死死藏起来,叫你此生莫想再见她一面。”
这样儿戏般的威胁之语,竟叫苏澄玉当真紧张起来,忙不迭道:“我先去拜访伯父伯母,晚些回来。”
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
苏澄跃也没有帮她哥参谋参谋的打算,她跟永安侯夫人接触几次,感觉夫人并非不近人情之人,要是他哥不能靠自己打动岳丈岳母,还不如别结这个亲。
并且苏澄跃还指望着哥哥快些走,她好为自己抓一剂补气药方。
虽说养了月余,但毕竟是伤到脑袋,时不时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
她昨夜跟刺客缠斗片刻发丝散乱,加上夜黑风高,没叫苏澄玉发现她头上的伤痕,今日早起的时候苏澄跃又特意梳下额顶几缕青丝,遮挡自己额间还未好全的疤痕。
跟哥哥讲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时,苏澄跃刻意隐去自己受伤这件事,加上她能跑能打的,才叫苏澄玉没想到她受伤了。
苏澄跃一面称着药量,一面思索起依旧横亘心头的那封回信。
虽说跟陆承远说了“相信”,但越是回忆,苏澄跃便觉得此人疑点越大。
暂且不论陆承远提及自己出自南国王宫,而以仡楼氏为线索摸寻出来的唯一不在记载中的人,恰好出自南国王室这件事。
比如那陆承远身上乖巧异常的入骨,这不次于玄蛊的家伙,会寻常到满大街都是、从毒窟里出来的仡楼珈也有一份吗?
再比如陆承远曾提到他来王都寻药,追杀那些从南疆逃到此地的叛贼,获得虫卵药引。
苏澄跃不由得想起自己初来乍到,偶遇有一批人杀人越货,为入骨蛊所袭,当日遇见仡楼珈时她认出了蛊虫,仡楼珈也默认那日袭击自己的人是他,可她查了这么久,没有任何仡楼珈相关的势力消息,那跟着他的一大批人又是从何而来?
越想疑点越多。
苏澄跃想得出神,忽然感觉手上一痛,急忙收手再看去,才发现自己方才一心二用,伸手扶到正放在炉子上煎药的壶身上去了。
她小口小口往自己指尖吹起,盯着壶把出神,直到外边的脚步声惊动了她。
苏澄跃抬眸,正见陆承远向里走来。
长腿窄腰,玉立身修,厚重的衣物并未叫其身形臃肿,反添几分富贵闲散,他这张脸平时太过喧宾夺主,倒叫苏澄跃没怎么注意过他的身形。
他的身高与仡楼珈一般无二,背影也十分相似,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