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烛把裴廖的话听进去了。
他确实听进去了,他也原原本本的把话呈给了沈逢。
他被沈逢拿捏的死死。
沈逢放心用他,是因为知道,一个人会为了功名放弃一次理想,那么重新捡起来的东西第二次再扔出去会更快,更果断。
沈逢几次和裴廖交手。
他知道裴廖品行,从不说假。
父皇要对他动手了。
那他该如何做。
沉默等待,还是什么别的。
皇子野心败露的下场是什么。
“不成帝,便亡!”
孤注一掷,沈逢不想死,不想多年棋局一朝覆灭,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然发现了,那就干脆些,一不做二不休。
逼宫!
柳烛还仍旧执迷不悟着,他附庸沈逢,不遗余力地成为他的走狗。
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跻身过真正的权利漩涡,他甚至没有真正和皇帝交手过,受封状元是他离皇帝最近的一次,但是那时候他根本不敢抬头。
他低头低太久了,遇见裴廖之后短暂地抬了起来,只可惜,很快就被打回原形。
柳烛是井底之蛙,有幸触到了井口,然后他以为可以跳出去了,他迫不及待的骄傲自满,现实却让他狠狠地摔下去。
东宫的叛军连中宫的铜雀门都没有摸到,就被皇帝一网打尽。
柳烛被士兵狠狠地压跪在地上,脖颈死死被人捏住,额头抵着地面。
铜雀门从里面被打开,铜器声叮叮当当被听的很清楚。
皇帝缓缓踱步而出,天子之威不怒自立。
沈逢的下颌被抬起。
“身其位贪其荣,争其利。浮躁不堪,贪婪无止。”
“我儿,你出局了。”
狠狠地一记掌掴甩在沈逢的脸颊上。
沈逢满目充血,被压着头颅狠狠叩首,声音撕心:“谢主隆恩。”
皇帝轻轻抬手。
满地叛军,身首异处。
沈逢和他对得力的走狗柳烛被丢进了诏狱。
太子被废,党羽全部被清算,官场狠狠被收拾,满城空了一半。
裴廖想了个办法,动用权利把柳烛从诏狱里面捞出来。
柳烛在诏狱里面受了不少折磨,看见裴廖,他问道:
“你为什么还要来帮我?”
“我待你为友人。”裴廖答。
再次听见这话,柳烛冷笑出声:“你不如杀了我。”
裴廖抬手,把给他准备的匕首塞到他手上,“想死就自己就去死。”
柳烛接也不接,把匕首扔到地上,毫不犹豫,他早认清自己了,他贪生怕死向往名利,他从不真正的清高傲骨。
“裴廖,你这种天才孤傲清冷,何不食肉糜。我不配当你的友人,也早就不把你当知音,我现在恨你。”
他恨裴廖年少成名,他恨裴廖惊才绝艳,寒霜傲骨。他恨裴廖青云直上,毫无阻拦。
他恨裴廖从未丢弃过初心,所求皆所得。
他恨他裴廖青山不被云遮,而他,在淤泥中挣扎腐烂。
“我恨你,厌恶你,嫉恶你。”
柳烛用最恶毒的话攻击着裴廖。
裴廖极力压着怒火,眼底愈加冰凉,“柳烛,我欠你一次,今日保你一命。我于你无愧。”
言罢,他拂袖转身。
柳烛一人在雨中,畅快淋漓的笑起来。
他疯了,他认清了自己,彻底认清了自己,然后不再挣扎,冷眼看着自己腐烂发臭。
京城权贵在这一场逼宫夺权中,和太子牵连的党羽无一幸免。
一时之间,京城街道上没有商贩百姓,只有数不尽的囚车,数不尽的流民,数不尽被流放的队伍。
权利的中心被重新洗牌。
内阁首辅被换,裴廖接任。
太子被废,立嫡立长的规矩被打破,储君之位空置。
前朝影响后宫,后宫嫔妃人人自危。
执掌中宫的权力被交到周贵妃手中。
荣宠更甚从前。
雨停了。
但是天空仍旧灰蒙蒙的,没有日光,被乌云层层笼罩。
裴府廊前有一个身着天青色罗裙的小人,正怯生生的立着。
裴廖脚步停下,在灰墙黛瓦的映衬下,他的脸更加冷冽冰霜。
微微抬起眼帘,目光掠过立在廊前的女孩。
“她是谁?”
“禀大人,是刚刚从许大人府上接过来的许小姐。”
*
“所以茅庐书屋是先生送给他的容身之处?”
“是。”
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