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深呼吸,将门打开。
走廊的灯被动静吵醒,白色的光蔫头耷脑地投下来。
有人从阴影中走出,季然在看清是谁后,愣住了。
陈晴见她神色怔忪,抱歉道:“不好意思,刚刚电话里太急,忘记做自我介绍。”
“我是陈煜舟的表姐,你的电话也是他搬来前告诉我的。”她的语气急迫,“请问...我弟弟现在如何了?”
季然听完陈晴最后的话,堪堪回神。她颔首答道:“他还在发烧,吃了第二颗散利痛,但现在还没起效。”
语毕,她又侧开身子,给陈晴让出一个通道,“在房间里,您进来吧。”
“要换鞋吗?”
“不用,直接进来就好。”
“好的。”陈晴没再多言,径直走了进去。
季然没有跟上。
她打开大灯,让原本有些昏暗的客厅亮堂起来。
随后走到餐桌旁,倒出两杯热水。
房间里传出些许声音,像是床头柜上的体温记录单被人拿起查看。
季然听见陈晴低低喊着陈煜舟的名字,又听见陈煜舟含糊应了两声。
季然仍是没过去,只怔怔地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一会儿,陈晴走了出来。季然拿起桌上的一杯水,递给她。
陈晴接过,走到沙发处坐下。
季然坐至另一侧,双手交握放在膝前,莫名有些局促。她本就不是热闹的性格,这会儿心中疑惑太多,更加不知如何开口了。
“我刚检查了,他没事儿,别担心。”陈晴喝了一口水,对着季然道。
季然松下半口气,点头道:“好的,您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陈晴闻言,笑道:“不用再您您您的,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叫我陈晴姐就好。话说你还见过我男朋友来着,就是那个班越泽。”
季然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陈煜舟在美国读书的姐姐是陈晴,季然暗自恼恨自己当时怎么不问问名字,如果知道她是陈煜舟的姐姐,没准之前的表现也会不同些。
她的心思本就飘得远,在听见陈煜舟没什么事儿之后更加发散。
回忆完自己住院的情境,又想到自己参加治疗时说出的隐私。发现可能被泄露给熟人知道,此刻的不安全感达到最高。
陈晴感受到季然的不安,坐直身体,认真且郑重地说:
“我只是给你开药的精神科医生,既不是你的心理治疗师,也从未与你有过任何个人和团体的心理治疗。
并且在你住院期间,为了避免之后的一些问题,我除了把关药量和同组查房,其余时间都没有在你的面前出现过,不用担心。”
她看着季然仍是有些忐忑的模样,笑起来,温柔地安抚她,
“你放心喔,包括陈煜舟也是。
他所能知道的关于你的情况,也就仅限于用了什么药。”
季然听完她的话,心下大定。
她这才发现,陈晴跟陈煜舟不愧是姐弟,确实很像。不单从对旁人的照顾,还有说话时脸上的笑容。
那笑容温暖灿烂,眼角微微上扬,看过来的眼神清澈干净,特别真诚。
“我明白了,谢谢陈晴姐。”季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晴比陈煜舟还会与人交谈,三言两语便让季然与她亲近许多。
又聊了一会儿,季然将自己心底最大的疑问说了出来:
“陈晴姐,我想知道,陈煜舟之前是不是受过伤?”
陈晴闻言顿住,脸色变得复杂。
季然看着她的变化,心里突然沉甸甸的。
虽然还没听到回答,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抑住心中酸楚,深呼吸,没有跳过话题。
陈晴却仍是没有开口,她看了看半掩的房门,确认里面没有动静,才将视线转向季然。
女生的眼睛已然变红,双手从膝盖挪至身旁,撑起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陈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
“是的。”
“他前年七月,受过伤。”
***
在陈晴的印象里,陈煜舟从小就活泼张扬。
她以前是家中的混世魔王,后来有了这个弟弟,两人便一起捣乱。
大人们很是头疼,又奈何他们俩实在讨喜,调皮捣蛋的程度也有分寸,最初还会管管,后来也就放任了。
他们关系向来很好。
陈晴看着自己这位弟弟,从一个可爱的小糯米团子,变成一个灿烂优秀的少年,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所以,当她在波士顿见到陈煜舟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应激反应把他折磨得痛苦,眼底青黑,面容憔悴,人也瘦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