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嘉峪回到坐席,她自己尚且没什么反应。段佑恒封泽倒是比她还兴奋。
封泽煞有介事的点评道:“旋律激昂,韵味悠长,此曲上佳。”
段佑恒有理有据的点评:“最绝的是妹妹高潮时变换的指法,距离太远,看不清,但听声音应该变换有二十余次。这种境界只有天资卓越之人方能练成。”
罗嘉峪没觉得高兴,天资卓越?那通常是对母亲的形容,从来不是她的。
罗嘉峪这段时间已经和他们相处的比较熟了,没那么多顾虑,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我倒觉得乐理一道,无论丝、竹、管、弦,最重要不是用繁杂的方法炫技,而是用最朴素的方法奏出最深入人心的乐曲。但现在,我还达不到这种境界。所以只能炫技。”
封泽察觉她情绪不高,便没继续聊下去:“嘉峪说的是。”
段佑恒趁机转移了话题:“下午还有弋射大赛,妹妹休息一下。下午恐怕还需要你大放异彩。”
罗嘉峪想说自己不去,话到嘴边,突然想到,自己曾答应过周恒周延两兄弟在弋射大赛上与他们一较高下。
虽然是口头承诺,但罗嘉峪不想爽约。便整理整理心情,准备下午的弋射大赛。
弋射活动,源远流长,是远古先人最早的涉猎活动,后来渐渐演变成一种日常交流活动和比赛。弋射在汉代颇为流行,上至王群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经常弋射,慢慢到魏晋,弋射便没落许多,但也没有完全湮灭。在当代,弋射固定于上巳节,形式大于内容。
扬州的弋射大赛在扬州郊外举办。曲水宴有等级分别,官宦和官宦聚在一起,文人和文人聚在一起,商人和商人聚在一起,大家各自活动,互不打扰。
弋射大赛也是如此。他们曲水宴的一帮人结伴前往。
虽说唐朝商人社会地位比前朝高,但说到底,人们骨子里的观念一直没变过,士大夫看不上种地的,种地的看不上给人家干活的,干活的看不上他们这做生意的。
现在还多一层,吟诗作对的,也看不上他们开店做生意的。有时候想想,自己赚银子自己花,居然被一个满口之乎者也的穷书生瞧不上,也真是憋屈。
罗嘉峪想的远了,有些出神,被封泽的话拉回来。
封泽对她道:“我见前面似乎是方才与嘉峪比试的苏小姐。”
罗嘉峪在人群中寻找,果然看到她了。
罗嘉峪被比怕了,问段佑恒:“段大哥,这苏小姐可擅长弋射?往年她参加过弋射大赛吗?”
段佑恒:“苏小姐之前从未参加过弋射大赛,不过一起跟过来观看过。想来这次应该也不会参加,妹妹别担心。”
不是她杞人忧天,只是上午曲水宴自己一曲《将军令》大大地下了她的面子。当时比试,又是和筝有关,自己年少气盛上头了些。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赢她呢?这一赢,梁子不就接下了吗?
罗嘉峪心里想着,忍不住偷偷去瞄苏小姐。苏昙跟着苏家走在他们稍前方,没注意看她。罗嘉峪松了口气,希望苏小姐不要记恨上她,也别再来找她麻烦了。
弋射场地距曲水宴不远。一炷香时间就到了。地方是一个小溪边。
上巳节,天气回暖,大雁迁徙。此处气候湿润,又有树木灌木遮盖是大雁休憩隐藏的最好地点。
众人到达后不久,周家也到了。罗嘉峪远远就看见周延,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穿着女装直接去打招呼,便看见周延似乎在向人群打听她,认不认识一位罗公子。罗嘉峪见了,赶紧派随从过去叫周延过来。
周延过来见罗嘉峪一身女装,一脸吃惊,有点难以消化:“罗公子,你是女的?”
他这话有些无礼,但罗嘉峪没跟他计较,笑道:“是啊,我也没跟你说我是个男子吧。”
周延没跟她逞口舌之快:“不管你是男是女,今天我可一定不会输了。”
“好啊,拭目以待。”
“你兄长呢?”
“兄长去找文公子了。让我自己来寻你。”
众人分好弓箭。参加的人每人一个弓箭桶。弋射活动所用的箭很特别,箭镞短小、无锋,并且箭镞上有小孔,在小孔上系一根丝绳,丝绳与固定在地上的一个装置相连。箭上系丝绳一是为了辨别猎物是何人所射,二是为了使大雁在中箭后不易逃脱。
段佑恒,罗嘉峪,封泽三人弓箭上的丝绳颜色分别为蓝色,红色,绿色。
弋射活动正式开始。射手先找好地方隐蔽起来,之后有人或者猎犬去把栖息在水塘边、草丛中的鸟赶出来,供射手射猎。
罗嘉峪和段佑恒,封泽隐藏在树后。只听一声令下,原本隐藏在暗处的大雁受惊飞到空中,瞬间万箭齐发,天空中一片炫彩的弓箭。
罗嘉峪今天穿的是鹅黄色交领窄袖襦裙,半臂,披帛,一个不落,裙子很长,颜色很浅,跑起来很不方便。于是她几乎在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