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破空声响起,襄陵公主闻声望过去,只见一只箭矢飞往亭台,直直刺入红柱。
襄陵公主探身看了一眼,视线扭向射箭的人,伸手拔出箭矢,笑道:“你这箭射的……真快。”
霍吟挫败地垂头,脸颊的红晕蔓延到耳廓,小声道:“很快我就能射准。”
“你动作不对。”
襄陵公主盯着他的挽弓的动作,眉心轻蹙,将箭矢随手扔到箭筒里,步下亭台迈步到霍吟身后侧。
霍吟原本专心钻研拉弓的动作,微凉的香气冷不防从后背将他包裹,一双手从身后握上弓。
垂在襄陵公主双臂柔软的绸缎轻轻撩拨着,霍吟心脏怦怦乱跳,霍吟比襄陵公主高,侧垂下头时能看见她认真的眉眼,眼里只剩下靶中心。
襄陵公主说得很细致,比那些教霍吟的家兵还要负责,霍吟的心思却没法集中,满心都在襄陵公主和他交握的手上。
襄陵公主把他当成学生,眼里都是弓箭,想着要教好他,散发浅淡凉意的掌心忽然施紧力气,霍吟心里一惊,只觉掌骨快要断裂,下一瞬,箭矢离弦,流畅地撕裂日光,正中靶心。
襄陵公主松开霍吟,霍吟身体一空,微微失落,襄陵公主问:“你会了吗?”
“我……”霍吟垂手放下弓,眼波闪烁,襄陵公主奇怪道,“你还不会吗?”
霍吟重新举弓,紧盯靶心,“再给我些时间。”
襄陵公主从霍吟身后伸出双臂握上长弓,霍吟身体僵直,转身后退两步,闭眸颤声。
“殿下,请不要管我。您这样,我……”霍吟声线越发颤抖,停滞良久方才下定决心般,“我情难自已。”
襄陵公主美目圆睁,霍吟已背过身拉开弓弦,襄陵公主目随箭矢,直刺三环。
襄陵公主沉默须臾,摘下肩头飘落的柳叶,问:“你喜欢我?”
霍吟挽箭的手一抖,匆匆射出的箭飞了一半就仓促落地,好不狼狈。
“我没喜欢过人,不知道。”霍吟不敢看襄陵公主,“但我不喜欢听别人说你是元茗光的妻。”
襄陵公主年长霍吟七岁,三言两语间已是心如明镜,惋惜出声:“若是在我二十岁之前,或许我真的会放下过去喜欢你。”
霍吟因这一句“若是”心如刀绞,强装平静的问:“那现在呢?”
“你来迟了。”
在襄陵公主最不懂放下的年纪,能够教她放下执念的霍吟不知在何处;在襄陵公主最无欲无求的时候,姗姗来迟的霍吟已经无用。
襄陵公主二十岁时,霍吟十三岁;襄陵公主生在霍吟的一千年前,霍吟来自襄陵公主的一千年后。
时间永远是他们之间跨不去的沟壑。
“我昨天梦见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襄陵公主笑了,“可是很奇怪,梦里我在火海,身边冷冷清清的,挂满了丧幡。”
霍吟心尖在颤栗摇头:“那不是梦。”
那的确是他们的初遇。
“我梦见我明明送走了你,可你却……”
襄陵公主眉眼低垂,霍吟一愣,问:“我怎么了?”
襄陵公主盯向霍吟,一字一句轻声道:“你杀了我。”
长弓落地,霍吟不可置信的后退,猛摇头否认:“不可能,这不可能!”
后背撞上嵌入靶子的箭羽,痛感刺激得霍吟一激灵,襄陵公主微微叹息,翩然而去。
“你杀了我。”
这句话由襄陵公主轻灵的嗓音说出仿佛诅咒,在霍吟耳边环绕着重复。
霍吟病了。
病来如山倒,饶是霍吟这等鲜少生病的人也免不了好一番折腾,成山的补品被送来房间,大夫们每日问诊三次,霍吟已经能想象到府里府外该如何大肆造出流言蜚语了。
送走大夫后,霍吟靠着床虚弱道:“殿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襄陵公主系好帷帐坐下,神色轻恹,摇了摇头,“你已经病了好几日。”
今天是太子入葬皇陵的日子,襄陵公主的精神头不大好,霍吟仰头怅然盯着床顶,沉闷地喘不上气。
“大夫说你是忧思过度,你在忧思什么?”襄陵公主捏紧被角,“你病的这几日,想到什么了?”
大雍没人比襄陵公主更了解霍吟,他们可以陌生得猜不透对方话里的意思,也可以熟悉得从一个眼神看出对方想法,霍吟苍白的病容染上笑意:“殿下懂我。”
襄陵公主朝霍吟的放向凑近,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霍吟颈窝,低声揣测:“我想想,太子的遗腹子?”
襄陵公主的眼睛平静如潭,霍吟在里面窥探到了自己,仿若他所有的想法都被襄陵公主吸入眼里无所遁形,霍吟苍白地笑了下:“殿下,你还有多少能全心信任的人?”
襄陵公主不假思索便道:“豫翀。”
脱口而出的名字让霍吟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