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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1 / 3)

枫叶飘地,红与白铺满冷秋时节。

襄陵公主身披一件杏红狐氅,孱弱的身躯裹在厚软的狐氅中,廊灯映雪,红枫落檐。

一连三日的秋雪,仿佛是老天爷也在为雄才伟略的帝王驾崩默哀。

襄陵公主默然静立,她悠悠望天,纷扬白雪自天而落。

她伸手,冰冰凉的雪花落在掌心。

崔越合掌,感受细雪在掌心化水,早已遗忘的记忆再度随这一场雪从四面八方涌来。

太宁十六年冬,雪卷京城。

那时他还不是榜眼,只是个要靠卖画为生的穷书生。

“这位公子。”又是那位衣着不菲的年轻人,嗓音颇为沙哑,指了一圈画,“我家老爷这回全要了。”

崔越摇头:“不卖。”

年轻人显然在意料之外,登时变色,“你说什么?”

崔越望了一眼不远处看似平平无奇的软轿,道:“今天不卖了。”

“大胆!”年轻人当即挥手举到半空要动手,轿内一道雄浑声音让他的手将要落下时僵着不敢动。

“为何不卖?”

崔越朝轿子作揖,淡声解释:“晚生不吃嗟来之食。”

“我买你的画,你认为是嗟来之食?”轿中人颇有兴味,“既如此为何还要卖画?莫非别人买你的画不算嗟来之食?若只有我买才算,前两回你为何要将画卖于我?”

“第一天,晚生这里客人甚多,您买晚生的一幅画,晚生姑且认为您是觉得晚生画得好。

第二天客人少了些,您买晚生三幅,晚生厚颜猜测鄙画合您心意。

第三天风大雪寒,放眼长街几乎无人,晚生的画您全要了,此施舍之举,晚生不敢受。”

男人笑了两下,似是快意,道:“你的画我不满意,我满意的是你的策论,崔生。”

崔越怔愣一瞬,轿夫极有眼色地掀开帘子,一双玄金履靴踩在雪地,靴上的暗金纹络比雪光更为晃眼。

那是个极其威严的男人,即使看上去上了些年龄,一抬眼也能教人望而生畏。

他踩在雪上,周遭寂静得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踩雪声,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年轻人缩脖欠身,拱手退至男人身后。

崔越将一闪而过的幽深眸光收敛,不卑不亢地行礼,道:“晚生谢大人赏识,不知大人是……”

男人身后的年轻人厉声:“大胆!我家主子的名讳岂是尔等草民能打听的?”

男人不语,斜睨年轻人一眼,年轻人肩膀一颤,慌忙低下头。

“我姓姚。”男人微笑,慢条斯理地拂落氅衣雪花,“雅声远姚的‘姚’。”

崔越思绪转了几瞬息,声音与先前无异,拱手道:“姚大人。”

“你的策论很有意思。”姚大人颇有赞赏之意,“针砭时弊,不怕得罪权贵?”

“当今陛下是位从谏如流的明君。”崔越沉静回答,分明是恭维的话,腰板却挺得笔正,许是站在雪里太久,嗓音沾染雪似得清寒,“陛下圣明,重用贤士,晚生有何怕的?若日后横遭不测,权当为国舍身,死而无悔。”

姚大人眼神略有深意,向崔越做了个“请”的手势,“夜深雪寒,不妨酒楼一叙?”

崔越回礼:“大人请。”

姚大人身边的侍从极有眼力见儿,退守轿边,崔越与姚大人隔了三步,两人保持着这段距离往西侧灯火暖亮的酒楼赶去。

就近坐落在街边的酒楼比不得安乐坊的酒楼,店家发愁地叹气,正欲使唤小二打烊,遑遑雪夜,两抹颀长身影愈发清晰。

姚大人抖落氅衣白雪,对殷勤上前的店家吩咐:“随意温一壶酒就好。”

店家应声,忙不迭地去取温酒器,姚大人席坐,问道:“你在策论中先是称颂陛下重用寒门子弟的举措,却又批判他打压世家门阀,陛下看了你的策论,甚觉矛盾。今夜我斗胆替陛下问上一句,寒门世家,可有平衡之法?”

“猎户靠捕猎为生,也会自己豢养家畜,尤其是狗。”崔越说,“晚生认识一位猎户,他养了两只狗,每日给一块肉。”

姚大人抚须,沉吟道:“两只狗分食一块肉?”

“他是这般说的。”崔越笑答。

“又是如何做的?”

“先给一块肉由两只狗争抢,是以它们每次见面必要打上一架,从不肯和睦相处。每回猎户带他们去打猎,谁帮猎户打的猎物更多,谁就能多得一块肉,分食之时猎户说是在一边看着,暗中也帮赢的那只狗抢到了不少分量,直到下一次打猎。”

姚大人流出赞赏之意:“若是有一只狗不小心被另一只狗咬死了,或者反沦为猎物的腹中餐,那该怎么办?”

“世上的狗多得是。”崔越微微一笑,“只要猎户攥紧手里的肉,想要多少条狗都不成问题。”

“你说的有理,可陛下未尝不知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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