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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1 / 3)

崔越漫无目的走在长街上,他不知走了多久,头回觉得京城的路这么长,比他第一次踏京还要长。

从此恩怨皆清,他却再不知来路归程。

“越,这个名太过激扬。”及冠时,他的老师元相言,“就取‘逐逊’为字,愿我徒能卓越出众而安定谦恭。”

那时崔越还是个介于少年和青年的毛头小子,清声道:“学生谢老师取字。”

“茗光……”病榻前,元相拉着崔越的手,“茗光野心太大,会害死他。”

只要元相尚在一息,崔越的刃便不会尽数出鞘,他用仅存的一丝善向老师保证:“学生会保护好他,永远站在他身边,绝不让旁人害他。”

元相摇头,猛地咳嗽:“拉回来,把他拉回来……”

“老师,您信错人了。”多年后的崔越仰天,对早已离世的元相回话,“您是上善若水的君子,我和他都是罪该万死的恶人。”

崔越鬼使神差望向襄陵公主府,辉辉琉璃府,璀璨的华光在寒夜黯然下去。

霍吟从屏风后走出来,襄陵公主与霍吟相顾无言。

“你那枚……”

“你的诗……”

两人同时开口,又是一阵静默。

半晌,襄陵公主道:“你那枚玉花,是结香花,也是我亲手所琢。”

霍吟睁目,大脑一瞬间空白,襄陵公主从袖中掏出令一枚玉结香,上系罗缨,她眸中含泪,“十五岁那年父皇赐婚,我嫁与采驹为妻,自知从此风月与我无关,成亲那晚就把其中一枚扔了。”她道,“没想到你会找到。”

霍吟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拿,指腹碰到冰冷的花瓣时顿住。

“此生,”他哽着泪,“你还有牵挂吗?”

“除了……”襄陵公主抚上霍吟的泪容。

“我想带你走,走出这该死的时代,走出这血腥的地狱,可是我知道,若是以前的你,或许盼望有人能救你。”霍吟给了襄陵公主最真挚纯粹的一个少年的拥抱,“现在的你不会再愿意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男人来救。”

襄陵公主轻轻揽住他,眼眶微红,却不肯落下泪来,问:“还能再见到吗?”

霍吟收紧双臂把她抱得更紧,怕箍得太紧松开些力气,道:“以后,我们还会有许多‘曾经’。”

襄陵公主离开霍吟的怀抱,她把玉结香从霍吟腰间摘下,用罗缨穿过花茎那一圈小孔,绯红的罗缨衬着无瑕美玉,她把两朵玉结香交给霍吟。

“明月多情应怜我,遥寄相思与河山。最是人间不可求,弃我长忆不可迁。”哀婉伤怀的诗被霍吟徐徐背出来,垂首注视襄陵公主,“你的诗我不喜欢,它害得我被老师骂了。”

襄陵公主温婉的笑,眼神哀伤,仿佛又是初见。

“你还有后半段没背。”

“是驸马写的那几句吗?”

襄陵公主摇头,寒风熄灭灯盏,命运在冷谧中无声暗涌,襄陵公主仍然是大雍最端庄的公主,仿佛永远都在挺直身板彰显强大王朝的生命力,又用最柔情的微笑抚平所有的伤痛。

“我们还会有许多个以后的‘曾经’,我慢慢念给你听。”

公主府的冷风从灵堂的阶前吹到安乐坊,吹落崔越手里的诗稿。

他从回忆里抽身,诗稿迎面飞向四周,擦过绛红的昂贵衣料。

翻云覆雨的权臣眼里罕见笼上一分慌张的神色,去捡地上的诗稿,他胡乱捡着揽在怀里怕它们又被风吹走,元茗光遗落的诗稿太多,落在地上的也很多,崔越怎么捡都捡不完。

诗稿实在是太多了,崔越这边还没捡完,另一边的诗稿就被风卷去了远方,他的腿脚已经酸麻,也许是因此,一滴滚烫的水珠溅在地上。

不远处的树下,一页诗稿静落树边,崔越踉跄起身,晃着身体赶过去,有几步险些跌倒。

崔越上位丞相后,连最热闹的怡心楼也冷清了,死寂的深夜京城像一座辉煌的鬼城。

崔越才发现这是怡心楼,面前的树是当年元茗光搭弓射箭穿过的那株桃树。

树干比起十年前茁壮不少,可惜自从元茗光一箭赢得桃花风流名后,十年间不少人纷纷效仿,无人能比得上元茗光炯若明珠的风姿,反倒让桃枝受了多遭磨难,粗壮的树干顶着丑陋稀疏的树枝。

如今怡心楼的花魁似乎也不是当年名噪四方的婉婉姑娘了,白马青衣、搭弓拉弦的元郎已经死了,一箭花散、此生耽误的婉婉姑娘也已经泯然众人。

崔越对桃树生出怜悯之心,掌心爱怜地抵着粗粝开裂的树干。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1]

崔越捡起地上的诗稿,字迹看上去是刚写不久,一笔一划写的极其认真。元茗光的字迹像他少年写的诗般清逸灵动,认真提笔反而拘谨死闷。

“余寿妄换周公梦,醉里相见浮生欢。”崔越念出最后一句,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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