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几度求娶于你,而你尽数婉拒,是么?”
墨素的盘算迟岚能摸个十之八九,迟岚的盘算墨素也不是猜不到。
“少师大人总不会当真想成亲吧?”迟岚掩嘴轻笑:“少师大人并非当真想成亲,为了配合您的计划,我只能婉拒呀。我虽嫌贫爱富,也怕成了亲之后被关起来报复,自然是不会肯的,这样才合理嘛。何况少师大人朝堂上得意,情场失意,并非十全十美,才能够给旁人一些盼头,也省得招人忌恨。少师大人,我可是为您着想啊。”
墨素当然不是为了成亲才提出这件事。他只需要制造一些麻烦,阻碍别人强加于他的亲事便够了。
他也知道迟岚绝不会同意自毁名声。她是个不爱吃亏的女人,这种亏她怎么可能愿意?如今她做了几年买卖,更是算得清楚。
他低下头,沉吟片刻。
迟岚见他认真的思索起来,多少还是有些讶异。她那番话当然不是开玩笑,墨素想用她做婚事的挡箭牌不是不可以,但她是商户,绝不会做自损的生意。但墨素此人惯来在人前维持着光鲜的模样,一向是别人肖想他,要他对别人做出死缠烂打的事,他哪里肯?
何况是她欠他一笔大的人情,又不是他欠她。他要是肯才邪门了。
是以她原只是想气一气墨素,让他知道他那番话有多过分。以她对墨素的了解,墨素一定不会答应,说不得还要给她看冷脸。
看冷脸有什么关系,她还看少了吗?
她本来等着看他的冷脸,没想到他竟一副一本正经地考虑她的提议的样子。
迟岚不由得看了看窗外——这天上也没什么异象啊。
良久,墨素终于结束了思考,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迟岚:“你这提议倒也不是不行……”。
迟岚还在看天,脑子里立即闪过三个字:邪门了!
她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又听墨素继续说::“只是这样算来我吃亏良多。你应当知道,我也不是爱吃亏的人,我既然要吃这么大的亏,总要收取一些代价。”
迟岚收回视线,惊愕地转向他:“敢问少师大人,您这吃亏良多是如何算来?”
墨素也回以十分惊愕:“迟娘子,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而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以一介商户之身,拒绝朝中大官的提亲,这么举手之劳的事情,不会以为就能抵消欠我的人情罢?你最懂做生意,想来是很容易算清楚这笔账的罢?”
总算是没有邪门。
迟岚提起的心落了下来。他不仅认真思考她的提议,还一口答应,迟岚本来都怀疑他是不是撞到头了,听他开始算账才放下心来。
还是那个精于算计的狗男人。
“少师大人,您是做大事的人,常言道做大事不拘小节,这样斤斤计较可是有损您的体面呐。”迟岚皮笑肉不笑地说。
“做大事不拘小节,才更无需顾及这点体面不体面。”墨素一脸满不在乎。
对于墨素这般无耻的言语,迟岚也早不觉得惊异了,只是觉得很棘手。
她不爱吃亏,他也不爱吃亏,更令人苦恼的是,他占着上风。
眼见他不打算退让,迟岚也不浪费功夫了,径直问道:“少师大人意欲何为?”
她不绕圈子,墨素也再绕圈子,直言道:“我要你的人脉。”
迟岚瞪大了眼睛。
她的人脉?她的人脉不就是辛辛苦苦一个一个结交下来的各家管事和嬷嬷,他要这个做什么?
“少师大人。”她启唇时,唇角微微轻颤:“外面……如今究竟是何境地了?”
迟岚心底还是有些怕的。她从各家管事和嬷嬷的嘴里也拼凑出了当前的局势,但那当然不是完整的,只能供她做一些判断,却不能尽窥全貌。
墨素自有他的人脉和消息网,还有旧院那间铺子——旧院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借着那间铺子联系着哪些人,也不是不能想象。当初山塘街酒楼的段郎君不也做着同样的事情吗?
他一直做着这样的事情,却从未牵连过她,也从未令她牵涉其间。
而今他说出这句话,却是要拉她一起下水了。虽然他会说一些无耻之言,但真到了要做事的时候,若非境况到了一定程度,他绝不会这么做。
墨素会不会答她所问,迟岚心里并没有底。
没想到墨素竟然说道:“境况不大好,须得借你之力。”
他竟然肯回答!迟岚心中诧异,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他虽然答了,却和没说也差不太多。
“这就是少师大人暗中相助我的小生意的原因?”她又问。
墨素方才说她的小生意发展顺利是因为他暗中出手帮忙,迟岚立即便想通了——这些小生意确实十分顺利,原先她以为是因为自己足够努力,然而仔细想想,这混乱的世道,岂是努力就定有回报的?她若有那样的天生好运气,也不必做这种小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