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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姝(1 / 3)

深紫竹林,万籁俱寂,夜空中乌云密遮。

素衣少女穿着朴素,夜半三更,坐在马车内,也是戴着幂离,十分隐秘。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她又有几分踌躇,胸膛至喉口好几个深呼吸,才背上布裹,下定决心般得扶着侍婢的手,踩着马夫提前备好的杌凳下了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道观,辉煌且端庄,与大明宫的殿堂差别无两,可坐落在此处,就有些格格不入。

她散了仆婢,独自往观内走去。

开门的是个年幼女冠,圆圆糯糯的,又老神在在,她心下一软,掀开幂离,露出了熟悉温和的脸庞。

年幼女冠见是她来,展开笑颜,蹦蹦跳跳得迈着短腿向内里跑去,嘴里还大声呼喊着:“无上恩,无上恩,大娘来了。”

青衣女冠在圆形拱门处单手将她拦腰抱起,拦住了她的去路,横着浓眉,斥道:“咋咋呼呼得像什么样,今日便是圣人亲临,都不能吵着无上恩写……。”

那少女缓步靠近,青衣女冠另一只手提着素灯,向她抬了抬,面上也换了一副欣喜神情。

她一改方才的怒容,此刻细声道:“是您呐,稍,稍等,小道这就去通传。”

少女将背上布裹交给她,微笑柔和如同煦阳。

“不必了,掩冬,我直接进去。”少女拦住她,自顾自往里头走。

看着柔和的灯光至最里面的一间小殿照出,她不由得微笑,方才的紧张也渐渐消散。

殿门推开一个角,另一名青衣女冠在前面打灯,后面一名灰袍女冠抱着一沓书不紧不慢得跟着。

这灰袍女冠正是她们称呼的无上恩。那是她的法号。

她见少女走近,才将手里抱着的那沓书递给掩冬,掩冬放下幼童,将布裹交给另一名青衣女冠,那幼童又赶忙向前想告状,但还是闭了嘴。

那女冠虽与少女生得极为相似,但便是不熟悉的人,也一眼能认出谁是谁。

二女皆是柳眉杏眸,女冠眼睛稍大些,眼白多过眼黑,美貌但呆滞,柳眉长而挑,有些凶,也有些木,加上周身气度疏离,生人难近。

倒是少女,因为时常笑容,所以看上去温和许多,眼眸含波,似一汪秋水,生人一见便有好感。

圣人无子,只她们姐妹二人。

“炤炤,你近日可还好?倒春寒那会儿天凉,生了许多寒霜,你在深山竹林,竹性寒凉,前些日子她盯得紧,我心担忧,却无可奈何,只能今日带些御寒衣物来。”少女握住女冠的手,摸不出凉意,反而有丝丝温热,这才放下心来。

“我无事,兕子,她知道你来吗?”李炤炤虽未言明是谁,但姐妹俩都知道那人。

“她……不知,今日司礼监为我纳征,她忙昏了头,没空管我。”李端端提起她,声音带了颤意。

她性格温顺绵软,陈贵妃却泼辣跋扈,对李炤炤不闻不问,对她亦是时而笑脸,时而怒骂。

李炤炤颔首,面上依旧闷闷,并非她不开心,只是她生性不知笑。

她虚推了推掩冬抱着的书,“我前些日子听上山砍柴的樵夫说了,司礼监已为你问名,算算时日,你年龄确实到了,兕子,你幼时身体萎弱,这是我凭幼时记忆记下的一些古籍里的调养之道,你拿回去看看何处纰漏,大体是没有问题的。”

炤炤难得说大篇幅话,却都是为了她。

李端端鼻尖酸涩,眼眸溢出泪水,“那你呢,你我相差半刻,我已有归宿,那你的未来难道就要锁在深山老林,为她,为她这样蹉跎一生吗?”

几名女冠见她落泪纷纷慌了手脚,唯有李炤炤,明明话中在说她,却偏偏淡漠得像另一个人似的。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兕子突然落泪,难道只是因为她没法自主自己的人生吗?可兕子也没法自主,她自己都不曾见过那个男人,却要稀里糊涂跟他过一生。

她静默好久,几人心中也不曾怪她冷漠无情,她天生就是这样,大娘回回来,回回哭,她也是这样无声陪着大娘哭完,然后目送大娘离开,这便是一种安慰,只是有些特殊。

李炤炤本身就是特殊的人。

“兕子,时候不早了,天起棉云,要下雨了,我送你走。”言罢,李炤炤便接过秋观手里的灯,带着掩冬送李端端向外走去。

李端端是决计不能在元玄观留宿的,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所以要下雨了,李炤炤也不会留她。

她眼里还有未流出的泪水,便已被李炤炤的话惊得忘了怎样哭。须臾,她深吸一口气,对李炤炤道:“这话不能同旁人说,你是堂堂元玄公主,若是能凭空测风雨,恐惹来非议。”

李炤炤点点头,未语,但算认同。

她从不跟李端端争辩什么,这是有生以来唯数不多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不愿她生气,生气会愤怒,愤怒是一种可怕的情绪,萦绕在她整个幼童时期,是挥不散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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