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至观门口,天空正好劈下闪电,轰隆隆得,像要将天际撕破,然后制造绝大的灾难。
“雨天路滑,掩冬,你送兕子回都,若回不来,”李炤炤思索片刻,才道:“便回自己家稍待。”
掩冬本姓崔,在清河崔氏行九,若下了山,旁人见了都唤崔九娘。
“二娘,若我成婚当天,你能来就太好了,我总想着快乐的日子该咱们一块儿过的。”李端端言至此,泪水又要决堤。
谁知李炤炤颔首,无波澜的声音带一分郑重,“我会来。”
这般认真……她就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可她根本就不能下山,甚至不能出这片竹林,她该怎么来,如何走。
李端端有些担心:“我同你顽笑,快乐的日子在哪都是一样过,只要你我都能好好地,便好。”
李炤炤无言,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抬首示意掩冬带她下山。
夜空又响起好一阵巨雷,沉闷的雨水终于在此刻倾泄而下。
她幼时最怕这个,许是知道怕也不会有人哄,慢慢得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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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内百楼千户灯火辉煌,人声嘈杂,丝竹靡音不绝于耳。
不知是谁于造河的木桥上高歌,引得千户窗前传来贵客花娘哄堂大笑。
这样热闹的夜景夜市也只有平康坊才能看见。
有一人慵懒坐卧,倚在二楼凭阑处,衣裳半开,露出内里轻薄的锦衣。
远远看去并不清楚是男是女,那人冰雪肌肤,眼角淬了微醺的红,教他原本旖丽的容貌愈发美艳。
他睨着双眼,捏起酒杯向那高歌男子无声敬了敬,然后自己端起,一饮而下,多余的酒液挂在唇角,他抬起广袖掩唇,一挥而干。
“尚公主,尚公主。”
倚水雅阁里,男人女人的笑声轰然而止,静静听着一站起来,原地踱步的男子细念。
“尚得平地起公府。”那男子笑着拍了拍身旁男子的肩,“郑五郎好福气阿,今日司礼监纳征,来日可都得敬你一声驸马都尉了。”
那男子虽含笑回敬他,但眼下有沉不入底的郁郁。
说话这人是五郡七望中清河崔氏的子弟,鸿炉寺卿崔郡公的五孙子,崔青阳。
他拍肩的那位郑五郎是五郡七望中荥阳郑氏的子弟,郑许。
二人同称五郎,所以关系最是要好。
说是男子,不过都是一群少年,嗓音未脱沙哑,面上还带着些许稚气。
“姜十二郎,莫要再自饮自酌了,速过来向你大姐夫敬上一斟。”崔青阳矛头一转指向凭阑处的少年。
那少年对他那个方向斜睨着眼笑了笑,双手举向北方上拱,声音与容貌极为不符,音色沙哑而稚嫩,“圣人爱重,抬姜某为义子,可某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大公主岂是姜某能乱称的?”
自换声期以来,他就不太爱开口了。
于是转头去看夜景,并不理会崔青阳的呱噪。
“无妨,庆阳公主可是咱们朝以来最是贤惠端庄,宽容大度的公主,要不怎么说是郑五郎好福气呢,换做别的公主,那今日咱兄弟几个在此举宴可就不能开怀了。”崔青阳搂过身边斟酒的花娘,与她含情对饮。
话至此,郑许的郁郁才消散一些。
本朝公主大多开放跋扈,奢靡骄纵。
比方说当今圣人的同胞姊妹福安长公主,就曾因驸马辱骂她的一个男宠,而当街甩了驸马一个耳光,落了驸马好大的面子,驸马家中有人在朝任职,气愤不过,于是向圣人告状,圣人轻拿轻放,只罚福安长公主三月俸禄,公主府禁足一月。
公主出嫁,授封号,有邑田,所以并不靠月俸吃饭,公主府占地六百亩,群屋环伺,亭台楼阁,香花水榭。更是养了新罗婢,昆仑奴,梨园班子相扑手,还有众多男宠作陪,在府内呼奴唤婢,便已是舒心惬意。
有些公主很是受恩宠,未出嫁就已经是样样具备了,比方说庆阳公主,只是她不喜屈颜谄媚之人,所以并未有男宠。
至于驸马,空有从五品都尉之名,却并无实权,所谓君臣,连进出要见妻子一面还得层层通报,妻子还与自己的耶娘族老同辈分,无需侍奉家老。
本朝除了空有文采品貌,并无家底的郎君愿意被招为驸马,世家大族的子弟根本不愿尚公主。
“这,听闻庆阳公主乃是圣人独女,如今在圣人那自然是倍受恩宠。”说话小心斟酌的是王岷,出身琅琊王氏,在家行二,所以也称王二郎。
“独女?我幼时听我家中妇人们说过,那陈贵妃分明一胎二凤,诞下得是两位公主。庆阳公主与元,元什么什么的……二公主。”崔青阳道。
“便是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