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省衙门到中书省衙门的政事堂至多一炷香,为了简便易行,几个办理政务的衙门都挨在一块儿。
中书令此时正忙着圣人的诏书。
圣人亲下的诏书,中书令审阅起草,直至昭告天下。
就如同圣人封姜平州爵位,再升官,后赐婚元玄公主一般。
只是今日的诏书十分不同,低阶者无人敢置喙,身处高位者只能凝眉细思。
要封元玄公主为未央台尚书令?这不是胡闹是什么?从未听闻女子可上朝堂,更何况直接封尚书令。
位同宰辅,又是圣人亲女,让一个女子,还未及笄,甚至不能算女子,一位年少的公主手握权柄。
圣人究竟意在何处?
中书令王冶百般不得其所。
王冶出身琅琊王氏,也就是王岷的祖父。
自太宗登基后,尚书令一职就等同虚设,中书令就是名副其实的宰相。
琅琊王氏才能众多,家世葳蕤,所以多出宰相。
“中书令,孟州的灾援请您过目。”
着墨绿色官袍的便是门下舍人,董利,他将那封有关孟州灾情的折子,递交给埋头苦思的王冶。
王冶神情多有不耐,他摆袖:“以往如何,如今也如何,不必过问我。”
“这……”董利还想说什么,可见他模样也知这不是上禀的好时候,只能携带折子退出政事堂。
在他走后,王冶便招了治下二名侍郎商议,三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也迟迟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叹息,在踌躇无措时,又一名着墨绿官袍的官员抱着沓卷轴进了政事堂。
“大人,这是需由您批拟的简章。”姚让抱着卷轴,向三人躬身算行礼作揖。
王冶抬手,指挥他将卷轴放置在侧书案上,也不喊他离开,而是吩咐道:“七郎别忙,坐下喝碗茶。”
姚让一向古灵精怪,政事上出类拔萃,虽年轻,假以时日定有成就,绝对不输曾经寄予厚望,如今在朔方就任监察御史的谢若易。
只不过他比谢若易更能讨得上官欢心,所以王冶对他多有提拔。
长者赐不可辞,更何况三位都是上官。
姚让施施然在三人座下,仆从铺垫好的蒲团上曲腿安坐。
王冶也不同他兜圈子,在二名侍郎面面相觑下,直接道:“你可知元玄公主?”
若换作平时,说声不知也罢了,只是这位公主在姜平州开府宴上大放异彩,在自主山林修道,一下山便得圣人一夜三旨的恩宠,再说不知就是欺瞒上官。
姚让思忖着,笑道:“您这不是顽笑嘛?元玄公主谁人不知。”
“圣人欲封她作未央台尚书令,还可上朝观政,老朽一把年纪了,头一次遇着这样的圣旨。”王冶叹息,二名侍郎也跟随附和。
乳臭未干的少女上朝观政,的确闻所未闻,可圣人独断,这事也不好直接上疏,得商议出个章程。
原来还有这个典故,姚让笑得开怀,他向三人拱袖:“几位大人何忧?揣测圣意非是臣子本分,圣人封的是未央台,非是中书省,观政也非是议政,大人家中也有小儿,喜爱时也会时刻想念,圣人不过是爱女之心,带女娃娃玩罢了。”
姚让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只是带女娃娃玩?中书左侍郎拂袖哼声,向北方上拱手:“朝堂肃穆庄严之地,岂容女娃娃在殿堂上与政事搭边?胡闹!”
这是说谁胡闹?若是直指圣人,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中书右侍郎见他这般,面上不显,扯过他的衣袖,屏息沉声:“左侍郎慎言!”
“我朝男女之分不比前朝,圣人有此意也算不得奇怪,姚舍人与左侍郎各执一词想来也是朝中多数人想法,可你等可曾听过她作的诗?”王冶沉吟片刻后,才道。
诗,就是那首在姜国公府曲水流觞宴作下,如今在士人中广为流传的诗。
左侍郎不大确定的缓缓念道:“量权先揣诸侯势,观天祸福孰吉凶,度民饶乏知众寡,揆贤谋议并其身。”
那首诗若是男子作的,可夸赞一声忧国忧民,若是女子作的,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几人不约而同沉默,连姚让也平直了嘴角,笑意不在。
少焉,姚让才细声开口:“那诗,是元玄公主作的?”
不怪他不知,他出身姚氏旁枝末叶,自然是没机会赴姜国公府重新开府此等大宴。
宴后姜平州虽有单独请他吃酒,但瞧姜平州心绪不佳,他也没甚好问。
那日过后,这首让人一笑而过的诗就忽而广而告之,有人说是位才子所作,也有当夜赴宴知情人说是女子所作。
问起是哪位女郎,知情人又三缄其口。
发生了李奉要杀元玄公主一事,不敢告知众人赴宴细节,也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横竖李奉也下了大狱,齐王一家已然出局,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