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孝呢,可别绣什么花儿鸟儿,我也不爱那些。您要是嫌素净,就拿那鸭卵青色的绣几道水纹罢。”
张娘子停下绣活,叹道:“再过几日就是你十五岁生辰了,原该办笄礼的。若你父亲还活着,定舍不得你早嫁,你的笄礼他也当办得圆圆满满的……”
话音未落,府里管衣裳鞋袜的周婆子从前面院里笑着走进来说:“娘儿两个做什么呢?可忙着?才刚三郎差人给老安人送进几匹花缎,老安人要我请娘子和四娘过去挑一些呢。”她母女两个忙道谢,起身穿过小院儿,从正房后廊下向东,又向前穿过东边耳房夹道,到了前头二进院里,步入正房来。
曹老安人坐在中间厅内,桌子上摆了厚厚一摞鲜亮的花缎,见她母女来了笑着起身道:“快坐,看看三郎淘腾的这些个缎子,咱娘儿几个都挑一挑。”又叫丫头杏姐儿端上茶来。母女婆媳三个人凑在一起看那缎子,只觉得花样新鲜,纹路繁复,匹匹绚丽光滑,摸上去又细密厚实。
张娘子抿嘴笑说:“三郎真是孝顺,这样好的缎子却是少见。我看这两匹翡翠撒花的最配安人,秋冬里做袄子、褙子穿,这匹黛蓝色万字纹的又好配了做裙子。”
曹老安人见她夸李蔚便越发高兴,拉住她的手笑言:“三郎说这是云锦,这几匹都夹了银丝,寻常有钱也没处买去,原是向阳街上锦云坊新出的式样,送给知州太太的。他家少东家与三郎素来交好,剩下这几匹就给了三郎。这翡翠撒花的你我各一匹,你再挑一匹做裙子。”张娘子再三推辞,才取了一匹鸦青色暗绣回纹的缎子道谢。
元娘在一旁笑道:“这翡翠撒花的委实好看,待裁剩下,我拿边料给婆母和母亲各做一个抹额,正好配衣裳。”
她自经了一场丧事平添一股稳重,曹老安人又素来喜她孝顺大方,最会“彩衣娱亲”的,便不肯狠拘了她,见她只推守孝不肯去挑,便做主挑了一匹葱黄底穿枝花鸟的和一匹绾色底梅花连枝的放在她手上:“这样好东西也不知何时再得,给你你就拿着,过年除了服也能穿起来了,你们小娘子家天天穿白穿青不像话,只别穿那大红、胭脂色也就够了”。说着又想四郎没福,难免伤感,摆摆手让周娘子把下剩几匹收起来,等大娘二娘年下回来走亲戚时再分。又道:“太公今天在家吃饭,四娘自陪你母亲去吧。”
杏姐儿帮忙抱着缎子,周婆子从旁打起帘子,元娘与张娘子走出来,刚到廊下还没立定,就见李蔚穿过垂花门大步走进来,她两个遂停下打个照面,谢他送了这些缎子。
李蔚在廊下站定行了一揖,笑说:“婶子这几日安好。偶然得了这七八匹缎子,送来孝敬母亲和婶子。”又转身对着元娘,问到:“妹妹可喜欢?我看这绾色就很合妹妹。”元娘又道谢,三人说了几句闲话才别过。
李蔚走进正房来请安,曹老安人一边擎着茶盏啜了一口茶,一边抬眼看他说:“怎地快一年了,还是改不过口来。你跟四娘打小熟识,原先四娘四郎没成婚,你喊她一声妹妹也就罢了,四郎一成婚我看你改了几天口,现下又叫妹妹了,很不合礼法。”
李蔚抬头看他娘,只觉得隐在烛光下水气中神色莫辨,顿了一下方道:“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自家事没得提什么礼法。”
曹老安人便不大趁意,撂了茶碗在桌上,扬声问他:“不干礼法,你为何特寻了这许多缎子来,又提醒我叫她母女一起来挑。不干礼法,你这月的月银却为何在银楼打了头面首饰,又不端到我跟前来?留着给谁?”
李蔚摇头回嘴:“母亲说的儿子不懂。”
曹老安人看他不服,心中更气,越性说开了:“你的心思莫当我不知道,自前年你先头的三娘死了,你看四娘的眼神就很不对。去年八月,四郎生前缘何与你争吵?吵完了他来我这里央着早日与四娘完婚,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等你一出妻孝就给你定了金珠?就是怕你做出败德的事!若不是你兄弟遭难你得守孝,这会子早该给你娶金珠进门了!”
李蔚不妨叫她说破心事,恼羞成怒:“母亲既知道儿子的心思,就不该问这么明白。儿子自苦几年,虽中意元娘,却也没越了礼法去,日常叫一声妹妹,又或偶尔送几样东西,大家伙就当这是兄长爱护妹妹,何必戳破!如今儿子既知母亲知情,倒不必自苦了,好叫母亲知道,儿子不想娶曹金珠,儿子要等元娘出孝!”
“你做梦!”
“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