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飞雪纷纷,天亮时,天地骤然换了颜色,银妆素洁,满枝压雪,莺歌镇的人全换了冬袄。
自从上次周瑛的事,杨泠与傅琴和好之后,二人之间的氛围,比从前更和缓亲近许多。
今日杨泠一路迎着风雪回到家,傅琴穿着厚实的冬衣,上前将杨泠的斗笠取下,杨泠一把握住傅琴的手腕,将斗笠抽走,“我来,上面沾了风雪,别冷着你。”
傅琴低头浅浅笑一下,“在屋里成日摆着炭盆,暖得很,我不冷。”
杨泠把斗笠随手往躺椅上一挂,双手搓了搓,护着傅琴进屋。
一推开门帘,热气烘上来,杨泠道,“如今十一月了,镇上的人越来越不爱出行,病人少了许多,买卖也少了许多,家里最近缺了什么,你写来给我,明日我一并采买回来。”
傅琴依言坐下来,提起笔在纸上写,“既如此,那买些盐和糖,豆腐、薯药...家中一直烧着丝炭,用得快,也要买一些...”
傅琴边念着边写,杨泠坐在他身旁,侧身去看,“还得买些滋补的食材回来煲汤,你身子弱,得防着这个冬日落病根。”
她想到什么,又抬头问,“这些日子你还觉得冷吗?”
傅琴摇摇头,杨泠这才松口气,“那就好,今年秋末,你身子就开始耐受不住节气冷意,不断往外发着寒气,真叫我担心。”
重雪坐在桌子对面,给傅琴磨墨,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的二人,不由嘟起嘴,“还不是你从前害的,去年冬日,你就成日地要钱去赌,郎君一整个冬日没能用上炭火,今年秋日才耐受不住的...”
一提起往事,杨泠就尴尬笑笑,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实对不住,从前我是该死。”
傅琴低头微笑,为杨泠说话,“今年我休养得很好,能下地给你们做饭,还能在外头吹一会风。”
杨泠嘿嘿出声道,“那等明年,你再养好些,就可以时常去我店里帮忙了。”
听杨泠这么说,重雪高兴得眼睛发亮,傅琴却微微一愣,“你希望我们去你店里帮忙?”
“自然的。”杨泠点点头,“别人的店里都有夫郎管着收账,我店里就先生帮着,她年岁已大,怎好这么劳累她...”
傅琴脸上忽晕染开一层薄薄的红意,他有些羞意地低头写字,口中轻声,“你若如此希望,明年天好些时,我与重雪去你店里帮忙便是。”
重雪高兴得一下抬起手,“太好了!”他手里正捏着墨条,这一甩手,墨汁全洒在桌面上,重雪“哎呀”一声,忙弯腰手忙脚乱的收拾墨汁,杨泠却笑着摇摇头,继续看傅琴列的清单。
冬日雪纷扬,镇上的人越来越少,杨泠待在家中的时候就越来越多,她有时坐在傅琴屋里背医书,背困了就那么靠着床边睡过去。
她有时心血来潮,带重雪在院子里堆雪人,傅琴就捧着杯热茶,靠在窗边看二人玩雪。
傅琴为杨泠又缝制了几件厚实的衣袍、大氅,塞满棉花后,他将衣裳抖开,“来试试,看哪里不合身,我再改。”
杨泠张开手,由着傅琴为她套上大氅,她却一下转身,自个收拢腰身,绑上系绳,傅琴无声笑笑。
原来杨泠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有时在镇上买到一大块的肉,杨泠急匆匆拎回家与傅琴重雪一起吃拨霞供,蘸着酱料吃得满面红光,傅琴将酒瓶在热水中温好,时不时给杨泠倒一杯温酒,看杨泠喝得眼尾泛红,嘴角忍不住弯起来。
“杨泠,我瞧着院里那棵树枝上堆积了雪,你一会拿这个瓷瓶去装一些来,明年夏日我给你煮茶喝。”傅琴将手从护手里抽出来,拿起桌上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杨泠,杨泠刚喝了酒,有些晕乎乎地,“好。”
正是午时,吃饱喝足了,困意上来之际,杨泠却没有推辞,顺从地接过瓷瓶,转身出屋去院子里收集雪,她想到这是傅琴期盼给她的事,立时提起神小心翼翼地收集树上的积雪。
杨泠手速快,不一会,她装满瓷瓶,返身进屋,打了个哈欠,她将瓷瓶放在桌上,“傅琴,装好一瓶了,还要收雪吗?”
“今日不收了,你去睡吧。”傅琴小心地将瓷瓶摆放进一个小箱子里,里面已经有好几瓶杨泠收的瓷瓶,杨泠点点头,回去自个屋里睡下。
自从入冬,重雪便搬回了傅琴屋里,杨泠也回了自己房里休息,但傅琴的屋里总是暖和的,杨泠的屋里却甚少点炭盆。
家里不富裕,丝碳太贵了,能省则省吧,杨泠自觉身子好,耐冻得很,大不了多盖层被子足够。
直至午后睡醒,杨泠得去一趟周府,孙娘子约了她,要与她结清最后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