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和没有原谅荀梅韧,但他却还是咬碎牙齿硬生生忍着将这件事揭过去了,至少暂时揭过去了。
明明他那一晚拭剑时已经下定决心要斩断这段错误的婚姻,收回那些误付的心动,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脸虚伪的伏在他膝上时他竟忽然有些舍不得。
虚情假意,她都能背叛他,他为什么不能舍弃她?
他该如此的,他本就该如此的,但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或许是这三年的相处中她在那里埋下的祸根在作祟,让他竟下不了手。
所以最后他还是带着她去给太后和贵妃请安,他粗鲁的把她摁到椅子上,拆掉她头上的破木簪子,扯下那身碍眼的道袍,然后喊宫女进来给她重新梳头。
凌乱的头发被打散,抹上头油梳成高高的发髻,再一支支插上凤尾流苏步摇,面上略敷了些香粉,再打上胭脂,抹上口脂。她底子好,随意一弄就是极瑰丽撩拨人的模样,再换上繁复的宫装,更是光彩夺目,她很美,妆饰之后更是美的很端庄,很得体,像姮娥,像洛神,神妃仙子,顾盼生姿,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太子妃的模样。
可是原本今日之前他想的是,他们新婚的第一天他会推掉繁杂的政务陪她睡到日上三竿,亲手为她换中衣,将她揽在怀里搂着她的肩给她画眉敷粉,她喜欢那样的,赵明和知道荀梅韧一定会喜欢那样的。
可期待破裂,他和她就这么有了无法释怀的隔阂。
太后怨恨赵明和,对他亲自选的太子妃自然也是百般挑剔,更何况荀梅韧的父亲还是成王身死的祸首之一,她在为难荀梅韧,对她的衣着礼仪求全责备,指责她不敬尊长,而荀梅韧就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聆训,直到正午时分太后才堪堪放人。
荀梅韧提着裙摆小跑着追在他后面,怯怯的嘟囔:“殿下,等等我。”
赵明和没像之前那样迁就她的步率,反正他知道的,没有他在的时候荀梅韧一向健步如飞,只是喜欢刻意装一副娇弱模样哄他怜惜而已。连自己真实的模样都不肯流露,那这样的喜欢又能有几分真心呢?可笑这样浅显的道理他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
回东宫后赵明和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处理政务,荀梅韧扶着满头步摇跳坐到阑干上,安静的等着他。他在屋里心烦气躁,她在门外心乱如麻,赵明和不肯原谅她,那她又该用什么方法去再次动摇他呢?
小姜找人送进去的午膳被赵明和原封不动的退回来,荀梅韧也在屋外陪着他不饮不食,直到夜色深沉,他推门而出时正看到他的太子妃提着一盏宫灯痴痴的望着书房的房门。
只那么一瞬间,他就想到年少时在宫中见过的那些寂寥憔悴的女人。
深宫如锁,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在如花的年纪来到巍巍宫殿,不得皇帝的宠爱,只能将最好的年华蹉跎的这里。
若他也和父皇一样,那他的太子妃是否也会就此凋谢呢?她原本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都城的街头巷尾,恣意于大燮的广阔天地,却因为他,来到了这座冰冷的宫阙,她已经为他做到如此地步,难道他还要看着她凋谢吗?
好像看到她这么落寞的样子,想到她日后的枯寂白头,心里就不由得钝钝发疼。
“夜深了,回寝殿吧。”他温柔的说
荀梅韧小心翼翼的挪步到他跟前,颔首抬眸,拉着他的衣袖说:“那殿下与我同去吗?”
赵明和并没有原谅她,所以今夜本打算睡偏殿,但无奈今日的荀梅韧装扮的实在美丽,他终究还是叹息着说:“孤送你回寝殿吧。”
他走的大步流星,但荀梅韧紧拉着他的衣袖不撒手,只能小跑着追他,一直到寝殿门口时才大口喘着气停下。
她双颊微红,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将脸上的脂粉晕开,散出浓浓的麝香味,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眼角眉梢都是暗自的撩拨。
“进去吧。”
赵明和说完正打算走,却被跪在殿外的宫女拦下,“求殿下大发慈悲,救奴婢一命。”
来求饶的一直跟在荀梅韧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叫细细的。赵明和一见了她就想到新婚之日被荀梅韧抛弃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说:“你家女公子手眼通天,你有事怎么不求她救你。”
赵明和第一次对她阴阳怪气,荀梅韧听的有些心慌,头和姿态都忍不住放的更低了点。
“奴婢原本是户部尚书魏决明大人之女,家父家母也曾为奴婢许过亲事,可自昨夜家父得知奴婢被殿下的花轿抬进东宫后便说奴婢已经是殿下的人,若不能留在殿下身边便要打死奴婢守节。”
赵明和扭头看了荀梅韧一眼,那个一路上紧紧攥着他袖子的太子妃蓦然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平静的看着他。
赵明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还在生她的气,她还在讨他原谅,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她听到哪怕一点不好的消息就会松开他的手,就会舍弃他。
“所以,你也想做孤的太子妃吗?”他问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