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我再未见过林瑜琬。她也曾来找过我几次,但我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见,有些人,确实是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记得刚来时,师父考我功课,讲到先贤被自己的弟子背叛出卖的历史故事,她曾轻笑一声,说“正因为欺骗和背叛是常有的事,所以才显得真心和忠诚尤为可贵。”
是呀,在利益面前,真心二字,最不值得一提。我以诚待人,自然希望人能以诚待我,如若不能,也只在一个坑里跌倒一次。
新年伊始,太子殿下风光迎娶了中书令柳大人的独女,听说大婚后,林瑜琬便渐渐不得太子宠爱了,太子常宿在太子妃宫中,倒是她,身怀六甲,却一尝冷落滋味,早知如此,做个恣意快活的小女官,不好吗?
三月春猎,圣上命太子监国,自己则带着一众亲信大臣、后宫妃嫔前往北郊行宫小住。圣上特许内文学馆可以选几位女学士同行,因着几位小公主的面子,我也在其列。这是入宫四年来,第一次出宫,我大口呼吸着宫外自由新鲜的空气,珍惜在宫外的每时每刻。
自古以来便有“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的说法,春天是生命重新开始和万物复苏的季节,所以不宜杀生,春猎也只是为了祭祀宗庙,虽不似秋狝那般热烈,却也足够热闹。
入住北郊行宫的第三日,圣上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一众皇亲贵族和文武大臣去了猎场,皇后娘娘也传了一众妃嫔和六局主事前去游园赏花。我不够资格陪同,只能独自待在分给内文学馆的桐花书院。
行宫一时空荡荡地,只有随行的宫女太监忙着洒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身塞北的我一时技痒,便悄悄去马厩挑了一匹马,往围场相反的方向策马扬鞭,这种久违的感觉令人上瘾,但我心有顾忌,不能自由奔驰,便只能勒马止鞭,下马牵着它徐徐而行。
一人一马走入一片松树林,这里到处充满了松树的清香,仔细一闻,又带些苦味。怕走深了赶不及回去,我只能停下脚步,蹲在一棵倾倒的大树旁,采着上面的冒出来的菌菇玩。
“这能吃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眼瞧去,斑驳的树影洒在那人洁白飘逸的衣衫上,有些晃眼,我遮住太阳的光亮,透过指缝才看清来人。
“凌内侍怎的也在此处,您不是应该陪太子殿下监国吗?”
自上次被罚之后,我再未见过凌越。
“太子殿下交付了一些差事,前来面见圣上。”
“哦?那凌内侍这是忙完差使了?”
“嗯嗯。你怎么一个人在此采菇?可以拿来吃?”
“不知道,大家围猎的围猎,游园的游园,我正好得空,便出来随便走走。”
说完,静默半晌,两人皆无话可说,整片松林里突然安静地只剩各种虫鸣鸟叫。我本想说些什么,打破此刻的尴尬,奈何说什么都略显唐突,不如沉默吧!
相比于我的慌乱,凌越似乎很是淡定,他还四处张望,想必是看看那些吵闹的鸟儿,究竟停在哪棵大树叽叽喳喳。
“那个,凌内侍如果没什么指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沈学士如今是连我也要避嫌了吗?”
“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不知道下次谣言又要从何而起,讲得好听呢,您与我皆是圣上的臣子,私下见一面也属正常;讲的不好听呢,连你是替东宫那位,鸿雁传书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人言可畏,下官可不管拿身家性命作赌。”
听到我如此说,凌越小声嘀咕了一声,我未听清,好奇发问,他又说没什么,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别样情绪。既然相对无话,那我便告辞离去了。
如今看见凌越,我依然心跳地厉害,我知他是东宫的人,也知他是太监。但是,即便一次次告诫自己,清醒一些,但还是会在见到他的一刻,心中泛起波澜,在这枯燥无聊的深宫中,他是我唯一的期盼和慰藉。
是夜,繁星缀空,许是因为白日行猎游园辛劳,行宫内早早就安静下来了。
趁着月色正好,我悄然来到云鬟台赏月。这里是行宫里最高的一处四方楼台,原是给娘娘们沐浴后吹干青丝的地方,但因爬阶略有些吃力,久而久之,鲜少人来,唯留一方石桌和几方石凳落满枯叶败枝。
反正此处无人,我便上半身背躺在石桌上,一只脚正好落在石凳上,另一只脚翘在腿上,悠然地赏星看月,听着远处的虫鸣,好不自在。
不知不觉已然夜深,躺久了,这石桌上的料峭春寒,和深夜的丝丝凉意不禁让人打了个寒颤。
我起身正欲回去,突然瞥到了远处的后山中似乎有人影闪过。起初我以为是躺久了,头晕眼花看错了。再定睛一瞧,确实是有人影,而且不止一两个。他们显然对行宫的布防十分了解,在无人值守的林中悄然抵近,每次都能完美避开巡逻的禁军。
是刺客?当这个答案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瞬间,整个身体下意识地猫了下来,悄悄移到墙根下,探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