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之后,那条巨蛇才终于像条死鱼,不再动弹了。
透过还未散尽的薄烟,许乘月叫住墨灵申。
“墨师兄,”她的称呼很客气,被叫的人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几个字,一时也有点发怔,便没应她,她不在意兀自又道,“这蛇已经开了灵智,瞧得上,你就抓紧时间收掉,时间一过,可就难办了。”
她话音时大时小,显然并不轻松。话音落,她手里复又掐诀,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勉强,几次都险些被那巨蛇的强大意志给冲开。
她留在蛇身肉壁里的那颗京虎草灵种,虽然就种在发钗拔出后留下的洞眼里,靠着发钗遗留的灵力生长,但蛇毒太过强悍,免不得遭到侵蚀,应该很快就要彻底失去控制的效用了。
墨灵申领情,飞上半空,趁巨蛇意志薄弱,使出上古流传至今的驯兽诀,果断侵入双蛇的意识里。
这个意识捆缚的过程,有些漫长。
双蛇多有反抗,特别是清醒的那一条。即便有许乘月和管南悬等人的助力控制,但仍是叫它钻了一次空子。
开了灵智的灵兽就是不一样,还晓得使诈,玩了一出声东击西,以为是冲着墨灵申去的,结果蛇头急急一转,吐出的毒液,竟是兜头喷在许乘月身上。
那缭绕的毒气,与先前所见的毒液都不同,非气状物,而呈实体。
管南悬收手去救人时,碰过那毒液,坚硬无比,灵力和剑气都未能将其破开。
收了巨蛇后,旁人都来到被毒液缚成个茧的许乘月身边,各种办法想尽尝试之后,毒液茧的外部,忽然亮光大作,还有束状的光晕开始打圈萦绕,好看得就似划过天空,还拖着长长尾巴的星陨。
这是……炼化术。
那星陨状的光晕里,隐约可见奇怪的道纹,墨灵申不由大惊。
他之前追着一妖兽去了趟外海,靠着避水珠入了浅海游过一遭,在那里,他见过一残破的石碑,上头刻着某种法术的古纹路。
归来后,他多方查问,才从一些见多识广的散修那里得知,那是远古妖族的练化术,多出现在异化的蛇妖身上。
若这当真是炼化术,那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轻则灵力干涸殆尽,重则,被炼化的对象,将化为……一滩尸水。
但这话,墨灵申不敢说。
若她命该如此,不必他多言,他们迟早是会知道的。但他又心存了一些希冀,这女子打从一开始就有些气运在身上的,总能逢凶化吉,希望这一次,她也能争气一点,哪怕只是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
只是蛇毒太过厉害,这希冀,多少有些渺茫,他知道的。
打也打了,砸也砸了,劈也劈了,若不是怕把许乘月也煮了,林风致非用上猛火符再烧一烧试试,总好过一帮人围着这个毒液茧,束手无策来得强。
契阔镯尚有感应,这说明她起码还活着。
管南悬一手握住另一手腕立在一边,全程静默不语,他紧盯着这个毒液茧,两眼里像是能喷出火来。
老话都说蛇记仇,果真不假。
许乘月被毒液浇了个遍,在腥臭的毒气不断窜入身体,窒息袭来时,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这回是必死无疑了。
就在她脑袋成浆糊发白之时,戴了凤首镯的腕上,传来一下一下的轻击,时而急促暴躁,时而轻缓温柔。
感受得出来,弄出这敲击的人,心绪很不平静。
许乘月猛然惊醒。
她试图抬手去碰触凤首镯,奈何灵台里那束道光证骤然再现,静默一瞬之后,缓缓向着双臂游走而去,又在她无比诧异之时,分别与她的双掌,形成两个灵力的通路。
这个过程并没有半分痛苦,她也没多想这是在做什么,直到她身体渐渐变得沉重,她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温水煮蛙,在不停地往外行着气。
修炼至筑基,她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个中苦楚,只她一人最清楚,一想到自己此时,就像个漏了气的袋子,不论她怎么想捆扎缺口,仍是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地任这灵气外泄,直至一点不剩。
等到她灵台混沌,灵识尽丧,丹田干涸,五觉迟钝,已不知过了多久,但好在,漫漫长夜已过,天光大亮了。
那毒液茧,化作一溜烟钻进墨灵申的缚灵瓶,反哺巨蛇之后,许乘月的眼皮才开始轻轻掀开。
许是在茧里困得时间长了,她一时不适应强光,甫一睁眼又闭上,下意识地抬手挡过一会儿后,才又再缓缓睁开。
“你没事,太好了。”面对林风致略带哭腔的关心,许乘月内心苦涩。
她反握了下林风致的手,随即将视线投向一侧。
管南悬那如炬的注视,实在让她很难忽略。看他手腕处一眼,她感激地同他点了点头,换来他疲惫的一个眨眼。
两人就这么隔着人对视一瞬,许乘月深吸口气,内心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怅然胀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