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带着睡前的迷蒙,像附上了一层遮掩的薄纱,隐隐约约,辨不明情绪如何。他拿指腹点在她额头,学着她轻缓的力道,顺着鼻梁捏住了她的鼻头,看她挣扎到脸颊像花栗鼠一样鼓鼓的,才好脾气地松手,回道:“不会,一起去。”
照端儿稀里糊涂却运气十足的属性,到了异地,如果不管束着,怕不是能凭本事成为称霸一方的头头。
两人如此定下了往后几日的行程,下午时快速收拾好行李,去吴山居和吴邪表明出发意图,却被王盟告知他有事出门了,吃过午饭后不久离开的。
没能再见吴邪一面,端儿很是难过,给王盟留了句话便离开了吴山居。低头踩在石板路上,穿街过巷,伫立在熟悉的木门前轻扣铺首,是周管家亲自开的门,他说恭候多时,老爷算到了她会再来一次。
“是吗?久等了,我们来迟了。”端儿歉意地笑了笑,和周管家解释道,“我来是和齐老爷子告别的,另外也要感谢他的指点,今日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如今拿到了线索,确实要和齐铁嘴表明谢意,如果不是因为他算的一卦,她或许现在还找不到方向。
周管家一路将二人带至原来的那座凉亭,刚转过回廊,近在咫尺,周管家却突然拦下了张起灵,说:“老爷只说要见端儿小姐,劳烦张先生在外等待片刻。”那周管家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不再多言,虽不知用意何在,也只好听从。
于是端儿一人进入亭内,齐铁嘴正在翻阅古籍,她安静地端坐在他对面,不过须臾,便听他说道:“你本不必再来的,但好像有诸般规矩在身,总会想要面面俱到,劳累自己,也要周全。”
“是不是有人教过你这些?总不可能是天授的,当真是神奇。”他掀开眼皮瞅了她一眼,又投入在书本之中,“这小心谨慎的活着和胆大妄为的活着,看来你选择了前者。”
她无话可说,自从齐铁嘴猜出她身份后,她明了在此人面前伪装与狡辩都徒劳无益,他前半生不俗的阅历以及羡煞旁人的本领,在岁月的积淀下更加成熟,难以撼动,因而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看破别人小丑般的把戏,她需要便是与如此智慧之人的谈话,迫切地想窥见更多隐秘。
“我算的那一卦只应了一半,还没有完。”齐铁嘴取来纸和毛笔,绘下一个需卦,“守正待机,你只把握了时机,却没有保持好平常心,你着急了,你想快点儿得到答案。”而后将纸叠好,将其推到端儿身前,面色依旧是沉稳平和的,但眼神却变幻莫测,“想做就去做吧,你有着无尽的时间,容许你不断试错。”
“去吧,我给不了你任何指点了。”他下了逐客令,端儿知道她没有机会了,也清楚了眼前蓦地颓丧的老人对她的别有用心,在看向她的目光里参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好似有怀念、失意、懊恼以及对她占有时间的羡慕。
端儿感觉心口堵得有些沉闷,欲言又止,惶惶不安,但见他态度如此,也只好作罢,躬身向他道别,在踏出凉亭的那一瞬,他又叫住了她,颤抖着衰老的嗓音说道:“和你一同来的那个人,我与他是旧相识,但我无颜再见他,你替我向他说声抱歉以及感谢,我们始终欠他的,可如今是有心无力,难以偿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