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暮色笼映角角落落。
整个世界,安静得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随处可见的松树,遒劲的枝叶舒展,不遗余力散发着盎然的生机。
松针末端的水珠匿了踪影,露出锋芒,傲立在灰霾中。
秦浅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快要走到山脚的时候,望见了站在山路尽头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伫立在茂密的松树下,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大衣,更显得身材的挺拔和高大。
秦浅蓦然放慢了脚步。
光线并不明亮,甚至模糊得有些黑暗,她只是看了一眼那道背影,就认出了他。
与此同时,顾锦年似乎感应到什么,回过头,正好撞上她错愕的眼眸。
随后,他几乎是一步两级,迈到她面前的台阶上,什么话都没有说,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小小的个头,藏在了突如其来的温暖里。
秦浅抬起头看他,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这边出差。”他拢了拢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审视的目光自头顶倾泻而下。
她的脸颊苍白,鼻尖隐隐泛着红。
秦浅心生疑窦,刚要开口再问什么,顾锦年伸出双手,毫无预兆地捧在了她的脸上。
秦浅的目光下意识地一顿。
他的掌心宽大,手指修长,几乎贴上了她的整张脸,只在指缝间漏出了迷惘的双眼。
安静的过道,怀抱鲜花的路人从他们身侧擦过,踏上身后的石阶。
脚步声越来越远,耳边万籁俱寂。
秦浅能够感觉到一股股暖意,正在快速渗透肌肤,沿着血液侵入心脏。
“为什么没有穿昨天买的羽绒服?”
温醇的声音近在耳畔。
秦浅微微愣住,一双黯然失神的桃花眼,陷在他的指缝间,许久才有力气眨动一下。
漆黑的眼睛里,审视的意味更浓了些,她才低声开了口,“白色不耐脏。”
这个借口听上去有一定道理。
顾锦年揉了揉她的脸颊,笑着说:“明天带你去买件耐脏的。”
说完,他跨了一步台阶,把她揽进了怀里,“走吧。”
秦浅一僵,“去哪?”
顾锦年拥着她,朝山路下面走,“回家。”
-
顾锦年开着车,带她穿过阳城的城市道路,秦浅才发现,这里竟是天翻地覆一般的模样。
遍地都是在建工程,旧房改造,道路翻新,地下管网,把整个城市变得拥堵不堪。
交错的马路周边,数栋初见雏形的大厦,钢筋混凝土的结构,银灰色的玻璃幕墙,高耸入云,跟在云城看到的别无二致。
初冬的夜晚来得早。
刚下过雨的天气,白天的阳光没能烘干泥泞难行的道路,大大小小的坑洼连成沟壑,隐匿在夜色里。
临时搭设的路灯,光线昏暗而迷离。
一个不留意的小差,汽车的轮胎就会陷进去。
大多数时候,顾锦年驾车行驶在拥挤的单行道上,路过闪着警示灯的路障,穿越错乱的车流,走走停停。
临上车之前,顾锦年帮秦浅摇下了副驾驶位的座椅,她侧躺在上面,静静凝望窗外始终没能开阔的景致。
身体里的罪恶因子好像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被唤醒,背部开始隐隐作痛,像密密麻麻扎下的针脚,急促却反复。
她不动声色地咬紧牙关,连带呼吸因为压抑变得缓慢。
当视野逐渐明朗,车速变得平顺,疼痛的频率慢了些,秦浅抬眸看向窗外,却蓦地锁紧目光。
汽车正行驶在一座石桥上。
石桥不过几百米,桥墩上的路灯亮着,两端的风景沿着蜿蜒的河岸对称延伸。
夜幕低垂,像一缕暗色的纱飘在浓墨浸染的河面上,偶尔有微风拂过,光影轻轻摇曳。
秦浅掀开身上的毛毯,坐了起来,扭头向后望去。
桥的那一端,没有光。
一排白底黑瓦的房子,错落有致地排列在河岸边。
汽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秦浅抿紧了唇线,身体绷得笔直。
渐行渐远的视线里,那些房子越发渺小,越发黯淡,最终化作虚无的阴影,消失在空寂里。
车内气氛安静,她听见顾锦年宽慰的声音,“明天我们回去看看。”
小镇的夜晚,远离了喧嚣,有种别样的宁静。
路过的每一盏路灯,温和的光照应着小小的区域,像一个个坐标,连出回家的路。
顾锦年驾车下了桥,拐过几处路口,开进了镜湾花园。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下去,秦浅已经自行解掉了安全带,他一言不发地探进身子,把她横抱出来,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