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又长高了”。
元娘异常高兴,踩在土地上的双脚让她重新感受到踏实,婶子伯娘们的高声阔语听来分外真诚熟悉、无忧无虑。
她笑吟吟地打招呼:“五奶奶,二伯娘,东嫂子。”
被喊的老少妇人们也都笑着应了,争相上来携手细看元娘,再次说“瘦了”、“高了”之语。
村中妇女心思单纯,见顾家母女虽在城里住了几年,如今回来却毫无傲气,仍旧和之前一般和善,便暗赞她们人品,更加愿意亲近。
几人正专心和张娘子说话,却见一个穿红着绿的小娘子袅袅婷婷从南边大路上走来,众人认出是谁,突然都止住话头,只说,“快走,快走,莫叫这小娼妇挨上,没得晦气。”推着张娘子向院内去了,只留元娘和李修、李蔚看人卸车。
却不料这小娘子施施然走到顾宅门口,就此停住不走了,转至元娘身前笑嘻嘻地问:“小娘子,可还认得我呀?”
元娘见众人都避了她,因不知缘由,也不欲理睬,只背对大路等她走过去就完了,未料她停下来主动搭话,不得已只得抬头答对,这一看却不由地愣了。
但见这小娘子梳着高高的单螺髻,髻上一圈儿簪着数十朵小小的红梅,左边露一枚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的簪头,右鬓簪一朵红色重瓣油牡丹绢花,发心又饰以嵌珠金浮雕荷花华胜,端的是富贵风流,光华四溢,全不像这村里的妇人。
细端详她面貌,巴掌大小的瓜子脸,面敷细粉肤色匀净,腮扑红脂气色绝佳,黛色远山眉下一双妙目眼波流转如含水光,真是风流妩媚,我见犹怜。
待看见她耳下芝麻般大小的一粒胭脂痣,元娘忽笑道:“凤霞姐姐,我怎地会不认得。村里那么多小娘子,就数姐姐最好看,那年几个小子在我家学堂打架,就为了争谁与姐姐最要好,还带累我挨了一推磕破了头,现在额角还有个浅印子呢。姐姐如今更出尘了,走在街上我可不敢认。”一边心中纳罕,为何人人都要躲她,她如今怎么与过往差那么大。
“你道那是谁?正是村南那个白毛癞子金老二家的大闺女,叫凤霞的那个。从小不就是咱们村里的‘名人’吗?”此时顾宅内,众妇人也围着张娘子,在谈论门外一墙之隔的美貌小娘子金氏。
张娘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小时候常来塾学里给他堂兄送饭的,长得极好,伶伶俐俐的。那时都说他爹歹竹出好笋,毛发皆白的毛病也未传给她。我记得她也爱找元娘玩,有一回元娘拿回家好大一兜子桑葚,回来说是她送的。”
众妇人听到这里,忙劝道:“快告诉元娘,可不敢再跟她来往了,脏了你们名声。”
张娘子奇道:“这话怎么说?”
内中有个妇人,元娘喊“东嫂子”的,乃是顾家紧邻李东家的,平日最是活泼话多,此时就兴头头地说:“原不该说给婶子脏了耳朵,谁叫婶子刚回来,咱村里的事也总该知道知道。”
又特特地压低了声音道:“那是个破鞋泼货,村里男人都叫她招得神魂颠倒,上了手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连自家堂兄弟都不放过,叫她嫂子堵在街上对骂。”
张娘子素知她们爱传闲话,便不很信:“怎会如此?这种话可不敢乱说!”说罢看向其他妇人,却见她们个个点头啧舌的,都道:“可不正是。”又难掩脸上兴奋,各个对眉对眼的。
她实不欲掺和这些话,待不听,东嫂子已接着说:“这个泼货,当年好几个媒人来说和,她爹都不肯叫嫁,捂了那么多年,定要给她寻个有钱的主,三年前才许给了扬州城里做生意的行商做外室,给她家狂的,只当自己是正房了。”
另一妇人接道:“可不是。金老二见天站在街上高谈阔论,说她家姑娘出息,不是咱们庄户人家消受得起的,又说他姑爷——我呸,年龄比他还大了两岁的老头子,也好意思喊姑爷——说那行商没有儿子,待他姑娘生了儿子,将来必然扶正的。唉哟,那嘴脸,好比全村人都只配给他提鞋了。你道后来如何?那老头儿一死,人家正房娘子从汴京找来了!别说儿子了,连孙子都早就有了,提脚就要把她卖了,金老二屁都不敢放一个。也不知她如何使的手段,到了也没卖成,竟还判好些银钱拿回家……”
这里还未说完,忽听得大门外李蔚的声音:“元娘回家去!站在这里做什么!”李蔚极少这样高声训斥元娘,慌得张娘子站到房门口向外张望。
原来李蔚因素日回牌坊村较多,对金凤霞的事也有所耳闻,男人家说起这种香艳事来只有更污秽的,什么“三人同行”、“兄妹狎昵”,说得有鼻子有眼。又因有那等无能之人,即便原本无事,也要把自己说成是“金娘子的入幕之宾”,彰显自己能耐,真是荒唐离谱。
李蔚深知这等人是沾不得的,但凡沾上一点,元娘母女二人也要在人家口里过几个来回。
他正在车上收拾,忽见元娘已与金风霞搭上话,吓了一身汗出来,这才急得训斥。
元娘叫他一喊也吓了一跳,回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