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人参堵住了方莲生嘴里所有的话,只看着人,接触到花子衿脸上那不着痕迹的抗拒时,方莲生才是反应过来,人家到底是位姑娘,自己这模样到底有些唐突。
从桌上打开布包,里面一根人形山参,方莲生扫了两眼,重新抬头打量着花子衿。
半新不旧的碎花小袄,娇俏的脸上柔和的眉眼,并没有少女烂漫的模样,她的眼底好似凝聚了一团浓墨,一种看过沧桑后的老练。
可一个少女,哪里又来这人间沧桑之感呢…
她师父是谁,他可不认为一个小姑娘能有这般贵重的东西,想必也是家道中落吧。
方莲生对花子衿很是好奇,但是花子衿却并没有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
一根老山参很顺利的兑了二百两,也差不多了……
花子衿从如意药铺离开的时候,怀里揣着四个五十两的大银锭,这笔钱跟她预估中的不相上下。
只是她下次应该是不会再过来了,今天情急之下露了脸。
这可不是个什么友好的世代,一个城镇有多少女医者,一把手都能数过来,她无依无靠,太过惹眼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她倒是不差钱,可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现在一个孤女最好不要露白。
心里是这样想着的,花子衿去那些铺子里可没少买东西,这一个冬天她都打算赖在屋里不出来了。
和铺子里的老板谈妥,付了些车马费,让人隔天把她买的送到她家,花子衿只拿了些她买的小零嘴,小糕点和糖就去了个李伯约好的地方准备回村子里。
没有亲友,没有任何电子设备,没有适合她的消遣……这人间呀……花子衿心中何止惆怅万分。
村里要比城里冷,漫山的白雪,她们的牛车走在那小冷路上,稍稍有些凄凉,但是还没有三分钟的伤感,怀里的银子冷冰冰的让花子衿瞬间回到了现世,这一世她的身体非常好,这已经是最大的天赐了,不是吗。
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多左右吧,天已经有了暗色,好不容易出来的太阳极尽落幕,瑕红的斜阳,那灿烂的云彩,就连山间雪都被染了桨红色。
牛车走近一处平地,花子衿看着雪地,再次出神。
回村子的路比来时要快多了,那头不知多少岁的老黄牛哼哼的喘着气儿,进了村子花子衿给李伯塞了一包糖和一些给他小孙子准备的糕点后就直奔家里。
街上不知谁家炖了肉,那饭香已经飘了出来,花子衿回到自家院子时,黑漆漆的一片。
她从米铺让老板包了一袋子的白米,正好煮粥喝。
进了正屋,点了一盏灯,放好东西,花子衿捧着米就去了厨房。
只是不过刚推开门,迎面一阵冷风,花子衿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一紧,整个人便被一阵大力推到了墙上了。都是石头和着泥垒的墙,肉撞上去那是生疼的。
米掉在了地上,白花花的撒了一地,都顾不得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花子衿看着白米,心口就是一紧。
上辈子被爷爷庇佑疼爱,哪里知道什么柴米油盐,只是如今在这里,那米就是命啊……
米……
花子衿绷着的神经逐渐破防,最后只呆呆的扭过头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
想起来自己脖子还在人家手里,花子衿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害怕。
厨房很暗,看不清男人的脸,花子衿却已经把村里的那些没有娶妻的老光棍们想了个遍。甚至那些总瞧她家院子的人……
独门独户就是这样,总是要防着被人欺负……
花子衿死死咬着下嘴唇,额头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却并未吱声,生怕自己开口不慎惹恼了人,另一只手默默背放到了腰间,她日日放在身上的东西可不只能救人。
她重做一次人不容易,她不想死……
“你……你别杀我……”
“你要钱,我,我给你钱……”
花子衿轻张嘴嘴缓缓开口道,她佯装惧怕,心里却在一下两下的数着数字,对面人有什么异动,她必将毫不留情将那把手术刀插进他的喉管。
黑暗中的每一秒似乎都过的极慢,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凌暴,钳制着她脖子的手却在听到她声音时突然松开了。
一缕柏香从鼻尖带过。
一言未发,那人影就摔进了自己怀里。
一股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她肩膀一沉,整个人就被砸的有些懵了,并不敢妄动,时间仿若过去了好几个世纪之久。
这,这人……
夜深时,外面飘飘洒洒的又下起了小雪,院子里黑压压的还有些瘆人。
在这村里唯有一点好处,就是安静,安静的什么也没有,远处的狗吠一传一片,花子衿想着,她或许也要买一条大狼狗了。
任谁家厨房突然跑出个男人都会被狠狠的吓一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