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殿的那一刻,昭华站在五彩经幡之下,长风猎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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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塔后崖,菩提树下。
莲明憋着一口气,扁着嘴,两眼泪汪汪打转,弱弱地出声:“师父,您何时出关的,怎么也不与徒儿提前说一声,我好去云佛山窟迎接您。”
老和尚眯着笑眼,声如洪钟,乐呵呵道:“为师是断了腿还是瘸了脚,怎么?出个关还需要小莲花敲锣打鼓,让众人皆知?”
莲明仿佛被人揪住后脖颈一般,笑得心虚:“……自然不会。”
老和尚“哼”一声,粗糙大掌抚摸着小和尚锃光瓦亮的小脑袋,唏嘘感叹道:“你做的还少了?”
莲明笑得更心虚了:“师父……”
“师父!!!”
声如雷霆,震怒惶惶。
莲明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惊得他瞬间绷直了腰背,面色严肃端庄:“师父,六师兄来找您许是有重要事情,莲明就不打扰了。”语罢,弓着腰恨不得立刻消失。
“咳咳咳……”却被人揪住了要命的后颈,来人咬牙切齿:“多日不见,小十九怕是都忘了我这个六师兄了吧!”
莲明欲哭无泪,强撑起笑扭头看着这个扼住他命运后脖颈之人,乖巧道:“怎么,六师兄闭关多年,莲明思念六师兄还来不及呢。”
“思念?”莲空拎着想要逃跑的莲明,向老和尚先行罢礼,才附耳莲明,怒笑道:“顶着我的名头,在梵罗招摇撞骗,你就是这么思念我的!”
莲明虚弱:“……六师兄,您误会了”
莲空好整以暇:“师兄误会什么了,是顶着我的名头同街市小儿手中抢糖葫芦误会了,还是借着我的由头三番五次在街市摆摊坑害过往行商误会了,还是将新进小沙弥一股脑全都送入镜佛密窟之中误会了……小莲花,说说,师兄哪一件事误会你了?”
莲空每数落出一件事情,莲明就往后缩一下脖子……
圆溜溜的脑袋缩在佛袍里,以衣覆面,半声不吭。
昭华站在山崖之侧,风鼓荡起宽袖衣袂,她唇角带笑,抱臂倚栏,看着莲明这一出闹剧。
老和尚冲她招了招手,笑着指了指菩提树下的茶案。
昭华走过去。
老和尚递了一杯茶给她:“阿弥陀佛!”他手中的念珠不停地转,佛号之下全是叹息。
昭华坐在菩提树下,端着茶碗垂首瞧见水中云与山与树,以及她和对面的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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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佛相,镜佛密窟。
昭华抬眸之间,已然天地变幻。
老和尚站在她前方举着一盏青灯,苍老地身躯之中传来慈悲之音:“此地乃是万年之前那位后世称之为佛子的僧人参详之地……”
古老的褐木佛像,慈悲含笑、悲悯垂泪、金刚怒目、剜肉夺目……
越往深处去,青灯所映照出来的佛像就越是可怖,直到昭华随着老和尚走到密境尽头——
那是一幅鲜血淋漓的画面。
眉染愁绪的青年,无声痛哭数日,最后剜出腕骨做刀在青灯之下生刨己身,剥皮放血,染着青灯昏暗的光,泣泪于人皮之上写下字字箴言。
昭华站在青灯里,目光从那骇人的血书人皮之上移到青年佛僧血肉模糊的背后。
“……亦是那位僧人借助水镜和青灯保留下来的他之心境,也是我梵罗万年来陨落僧人最多的一处秘境……”
老和尚叹息一声:“非身之死,乃灵台不稳,佛法滞怠。”
“施主方才瞧见的菩提树还有一妙处,便是弥消镜佛所带来的记忆。大梦成空,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直面这世间的惨淡和即将到来的毁灭。”
“莲明……”昭华对那个龄弱年幼的小和尚始终存疑,又或是不忍……
老和尚抬眸看向昭华,苍老的面容上独一双眼睛返璞归真,如今却带着恍若泪光的水花。
青灯一闪,方才昏暗的佛窟变成了一处溪岸。
昭华没瞧见老和尚的神色,阖眼之间他已然转身离去。
“莲明啊……”
老和尚举着青灯,朝溪岸走去:“那是我从菩提崖台上抛下去,又从俗世人间捡回的孩子啊。”
青灯幻影之中,昭华看到水花簇拥着一个笑得格外开心的婴儿,一路回旋打转,水流之上还回荡着那孩子欢快的笑声。
直到一处渡口,他被林中猿猴捞月似的捞起来,在之后从林间到了人群村落,被人捡回家……
她抬头,又瞧见菩提崖台上,面容愁苦的老和尚站在木栏之处,扶栏垂泪。
“莲明,他是菩提树万年来唯一的一朵花,是这万年来菩提树消弭僧人记忆凝成的菩提子。他坠落之时,我曾将他放入菩提净坛的莲花池中,日日诵经助他修行。在莲明现世之前,无人参透万年之前那为僧人所行之事,亦无人参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