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纸盒,还瞒着妈妈到邻居阿姨家帮忙折,以便多挣点钱。我就这样攒了大半年的钱,再加上往年藏着的压岁钱,一共两百来块,给妈妈买了个水仙牌洗衣机,双筒带甩干功能的。当时舅妈家都还只有一个单缸洗衣机。” 说到这里谭天的眼里闪着自豪的光芒。
在我犹豫着该穿哪条漂亮裙子去参加钢琴表演时,在我为生日蛋糕该用鲜奶油还是巧克力发愁时,谭天在搬着煤球,在为几毛钱的纸盒子熬夜。这让我突然对自己丰富的物质生活莫名的生出了愧疚感,我忽然很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日子,不然我和谭天的心是不是会靠得更近些。
我掩饰着惆怅夸奖他说:“你妈妈一定很高兴吧?有个孝顺的儿子。”
“没有,妈妈看到洗衣机很生气,以为我是偷了钱买的,要打我。后来得知真相,她又一个人躲到屋里偷偷的哭。” 谭天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像是带着点自嘲,觉得自己办坏了事的表情,可是他微微下垂的眼角和鼻翼两旁浅浅的皱褶告诉我,他内心里的酸疼。
“你妈妈那是高兴加心疼你。” 我把手指放在他的掌心轻轻的揉搓着安慰他。
“是,她就是这样,心疼孩子,心疼丈夫,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我印象当中她只要醒着的时间都是在劳动,她把所有时间和心思都用在照顾我们三个孩子身上。天冷了要及时给我们添衣服,生怕冻着,天热长痱子了又是各种偏方清火祛热。我们当中如果谁生了病就更麻烦,孩子间容易传染,她就独自不眠不休的照顾生病的孩子,让家里其他人隔离开来,就好像她自己是铁打似的百毒不侵,明明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也不吭一声。
我刚上小学时候,因为爸爸工作关系从郊县迁回到了市里,需要给哥哥和我办转学手续。市里那所小学的教导主任看哥哥前一年成绩不大好,不愿意收,我妈急得一下子跪到地上求人家。我当时站在一旁觉得特别心酸难过,拼命扯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跪。” 谭天眼圈渐渐泛红,他用力眨了几下眼,仰起头看向对面墙上的挂钟。
四点二十分,时针和分针几乎重合在一起,仿佛妈妈抱着孩子,亦步亦趋的挪动着步子。谭天与他妈妈之间就有着这样一种特别紧密的连系。他们好像一对北极熊母子,在长期严寒的冰雪里生活,比在风和日丽的生活更加需要相互依偎。他们在艰苦岁月中累积起来的一分一毛,比安逸环境下的奶油蛋糕更加深刻的烙在心里。
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他妈妈告诫他不要在大学里谈恋爱时,他会那么唯命是从了。他打心底里心疼他妈妈,不愿意忤逆她,让她不开心。
我怜惜着谭天幼年生活的不易,但同时心里也隐隐生出担忧。谭天这么顺从他妈妈,那么如果他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是一定不会反抗的。而从他遮掩我们关系的表现看,不仅仅是因为恋爱时间比他妈妈规定的要早,而且是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是他妈妈心目中的理想人选。
我犹豫了良久,终于问出了一直积压在我心中的问题:“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