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上何种刑具?”
他想了想,“刺吻吧。”
他报出刺吻的名字,司狱便明白了,上司今日的心情怕是十分糟糕。毕竟是连李轻怒自己都有几分受不住的刑具,何其难得的残酷。
“大人亲自动手,还是……”
李轻怒微微侧身,目光在一众狱卒身上扫视一圈,指着其中一名手臂最粗的道,“他来。”
刑房内点了四个火盆子,相较于外面更亮些,墙上挂满了形形色色令人闻之色变的刑具,房上没有顶,只有无数根臂粗的巨大铁链子纵横交错。
李轻怒走进角落的阴影中,白狮也颠颠跟了过来。它也会看脸色,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一路都夹着尾巴。
少顷,头顶响起阵阵铁链拉动的声音,如无数闷雷滚过。轰隆声中,一只玄铁囚笼从上空缓缓移来,垂直落在刑房正中的地面。
剧烈的腥湿味扑鼻而来。
囚笼上生满寸长的青苔,因是从浊水中提出,还在淅淅沥沥滴水。狱卒快步走过去,他生得十分高大,那囚笼的顶部高不过他的膝盖处,其内空间逼仄,人犯蜷跪在里头,佝腰垂头。
狱卒触动机关,囚笼的栅栏忽然散开,节节伸展,抽拉,连接,劈啪声中变作两根长铁链。如两尾长蛇分别向左右两侧平直游去,喀嚓两声,各自卡入墙壁内嵌的勾环之中。
两根铁链骤然绷紧,将中间跪着的人犯猛地扯提起来,两根铁链的另一头竟分别穿在他前胸左右肋骨上。他被迫站立,发出一声隐忍的、痛苦的低咽。
狱卒取下墙壁上挂着的一根长鞭,走到人犯面前,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男人,得到示下,扬起长鞭便朝人犯挥下。那长鞭柔韧材质,带有细密倒刺,如雨点落在人犯身上。
人犯长期浸泡在水中,皮肤本就破腐不堪,狱卒臂力惊人,一鞭下去便钉入血肉,再一抽扯,勾连着带起皮肉和着血沫四溅。数十鞭下去,已是白骨翻露。
阴影里的男人轻抚白狮的头顶,在鞭声与人犯粗重的喘息声中点着节拍,每落下一鞭,食指轻点一下,直到人犯的喘息声弱不可闻,方命道:“行了,你退下。”
狱卒将刺吻挂回墙上,退了出去。
他的手在白狮头上爱惜地抚着,表情放松,似得到极大的满足。
走到人犯面前,头微偏,审视地看向这具血肉模糊的身躯,目光厌憎。人犯已无力站立,完全靠着铁链的拉扯才未倒下,他一头长发枯草般荡下,沾了血水和汗水,黏糊在脸上。
进气多出气少。
李轻怒取出墨玉笔,开始为面前的人疗伤,神情专注,动作细致,如在修补一件珍贵瓷器,直到他呼吸声渐稳才收手。
也不急着走,就那么看着人犯。
人犯缓过气,昂着头,眯眼与他对视,“怎么,今日发泄的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么?”
李轻怒不答,一只手搭在白狮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
“无数次,我从濒死中醒来,身上的伤总是已经好了四成,不多不少,就只是四成。我起初想不明白,把这当成是你的慈悲。”他忽然笑了起来,牵动肋骨上的锁链,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我忘了你是李轻怒,睚眦必报的小人才是你。传闻,李轻怒恨一个人,会断其筋碎其骨再片其肉,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是不小心弄死了,也会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再慢慢折磨。你不叫我死,只是想让我生不如死。你为我疗伤,只是因为麻木的残躯感觉迟钝,你要让我无比清醒地接受这些折磨。”他说完,停了一气,双拳紧握,太阳穴处的血管涨成蚯蚓般大小,似在与什么难以言喻的隐痛在抗衡。
李轻怒依然不置可否。
过了半晌,人犯才又继续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在休与山离群索居,你我几乎从未打过交道,也无利益纠葛,我做了什么竟让你这般记恨?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最没有可能的可能。我杀了谢忆情。”
李轻怒的手停在白狮头上,僵在一个弯曲的角度。
人犯看着他的手,讥讽地一哂,“你喜欢她。”
他又看向李轻怒的脸,终于在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看到了一点波动。果然如此,却又不可置信,“她当你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你竟然喜欢她?”
“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你喜欢她什么?你为了她将我困在罪囹,你以权谋私,枉顾法度,你像条狗一样讨好的,不过是个再也回不来的死人。”
“白观!”李轻怒忽然一喝。白狮浑身一抖,悄悄又将尾巴夹了起来。
白观拨了拨胸口两根铁链,“只可惜,你纵使再将我关上百年,千年,她也回不来了。她已经死透了!你们,一个下三滥,一个不入流,倒也般配。来啊,龌龊小人,还有什么手段,尽数使出来,我会一一笑纳。”他昂首,朝李轻怒挑衅地笑。
李轻怒垂眼,问道:“你剩下的那个妹妹,是叫白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