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时分,纷杂雨点果不其然地倾泻而下,黑夜寂静一片,如藤蔓环绕,拖拽迷足之人无限下坠。
栾见殊从柔软床榻中猛地睁开眼,此刻淅淅沥沥的雨滴并没缓解九月燥热,反而火上浇油似的令天色渐黄,闷烦不已。
这是九月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场雨。
她抬起胳膊搭在自己额头上,恍惚间觉得两三天犹如两三年一样漫长。
正巧邱浓的电话这时打开,栾见殊接起,声音还有些没睡醒的哑,
“喂。”
邱浓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不时还有“老板多少钱”“素馅的还有吗”等方言浓重的话语通过电流传来。
“你还没起?”邱浓“哎呦”一声,也不知是在哪被人绊了下,还是被栾见殊现在的状态震惊到了,急忙说,“隋导要求八点必须准时到达剧组。”
栾见殊侧头瞥了眼床头柜上的小钟表,眨了眨还泛着潮湿水汽的眼,说:“马上起。”
邱浓:“行,我十五分钟到,今天忘带你家钥匙了,记得给我开门啊。”
“知道了。”
挂电话后,栾见殊即刻坐起,穿着拖鞋向卫生间走去。
邱浓口中的隋导是前段时间她和栾见殊提过的那部小成本电影的总导演。
浏览完剧本总纲时,栾见殊从心脏深处长呼出气。
这是一部题材极为小众的文艺片,属各大主流奖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类型。
但就是有那么一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年轻人,满怀着一腔孤勇热情,势要奔赴山海,踏尽征途。
邱浓与栾见殊聊得来的关键很大程度源自两人目光几乎惊奇地高度一致,有些时候往往状若无意地投递一个眼神,两人一张一合,顿时默契得仿佛穿一条裤子。
并且,她俩挑选剧本的眼光同样也分外毒辣。
故当天下午,栾见殊点头答应,紧跟着,邱浓则快马加鞭地开始着手推进后续事宜。
由于栾见殊在其中饰演的角色也不是主要配角,那天蓄着一头长发的年轻导演放荡不羁地一边嗦面,一边拿出剧本和她掰扯了几句,这场随性至极的提前会面便结束了。
去剧组的路上,栾见殊闭着眼仰躺在副驾上,与她素面朝天南辕北辙的邱浓顶着一头将要爆发飞天的波浪卷,偏头,一瞬张大了嘴巴。
“我说大小姐,你真一点妆不化就出来了?”
她这样子,看来确实被惊到了。
栾见殊颤了两下眼睫,姿态懒散地稍微伸开腿,简截了当道:“嗯,待会还要卸,很麻烦。”
“很好。”用生死时速上演惊险超车戏码的邱司机点头,英勇就义般目视前方的间隙伸出一只手把着栾见殊下巴就扭了过来。
陡而诧然,两双大眼相对,栾见殊拍开她的手又躺回原本位置。
“你平常怎么保养的?”邱浓皱着眉十分想得到答案,“肌肤像剥了壳的鸡蛋。”
对于这个形容,栾见殊扁了下嘴,然还是没忍住笑出一声,她“嗯”一会儿,扔出了四字真言:“早睡早起。”
“这对我来说简直难如登天。”邱浓当场推翻这天方夜谭。
她脸上还有宿醉的浮肿,即使尽力用化妆品覆盖,但经常化妆的人还是不难看出。
栾见殊敷衍地扯了下嘴角,一点儿不客气地说:“是,我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烦恼,要每天用酒精买醉。”
邱浓眉毛一挑,骤而不满地嚷嚷:“哎,私下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请不要把对我的编排带到工作里来啊。”
“懒得管你。”栾见殊复而扭过头,她看着视野里冰寒一片的冷色建筑,又想起萦绕在心头没有散去的问题。
“今天……”栾见殊放缓了声音问,“剧组的指导老师会去吗?”
“会。”邱浓重重点头,补充道,“可能人家比我们到的都早。”
许久的异常沉默中,栾见殊垂下羽睫,透亮的瞳孔里不知在想什么。
“这么关心呐?”对于自家艺人敬业勤劳这一点,作为经纪人的邱浓不免喜上眉梢。
“还行吧。”栾见殊声音无波无澜的,怎么听都不像兴奋或激动的语调。
“开心点。”邱浓却是摩拳擦掌。
她趁前面时间巨长的红灯亮起,麻利地从包里掏出瓶护发精油倒出几滴抹在毛躁的发丝间,手指如猫爪一般飞速自如,朝栾见殊眨了下眼,说:“是个小帅哥哦。”
闻言,栾见殊抓着靠垫的手指曲起又松开,她脑中晃动的那张熟悉人脸霎时被疑惑不解代替,与之眉宇拧起,出声问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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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浓开车速度很快,两人最终在七点四十多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栾见殊在艺人化妆室上妆的时候,邱浓打开手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环绕了一圈,而后将所拍照片加以编辑,选了几